皇帝瞪了梁王一眼。 傅翊平了平情绪,躬身再拜:“陛下,恕臣告退。” “朕知晓你急着去寻郡王妃……去吧。” 傅翊走了出去。 而后一只杯子擦着梁王的脸被砸落在了地上。 “混账!你前些时候与朕提起,为你嫡母举办寿宴,以抚慰她丧子之痛。朕还当你是终于了了心结了……” “原来是打的这般主意!” “你疯了!你怎么会想到,要将傅翊的妻子拐走!” “你一直不肯娶妻,却是瞧上了别人的妻子吗?” 骂到前头,梁王都还一声不吭。 骂到这句,他才跪了下来:“父皇看错了儿臣,儿臣岂是那样的人?” “你放屁!” “父皇难道不觉得傅翊可怕吗?他如何知道这些的?连我将此事托付给昭宁去办,他都清楚……” “用脑子啊!你脾气不好,除了昭宁,哪个与你亲近?” 梁王被骂得噎住。 “今日之事,不宜闹大,你便留在此地反省。”皇帝冷了脸。 “父皇,不可,傅翊小心眼儿得紧,只怕他过去要怪罪到他妻子身上……” “你还操心这个?”皇帝往外走,“大不了朕给他再换一个妻子。” 梁王气得一拳擂在柱身上。 宫人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劝。 梁王面色难看,冷笑道:“有时候真觉得这日子没意思……” “哎哟,殿下快快住嘴吧。” 怎么办。 梁王用力闭了闭眼。 “梁王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又怎知不是害人?” 那声音犹在耳边。 傅翊这人,真如妖魔。 傅翊出来后,并未急着往那边去。 他的郡王妃,油盐不进。 他该如何待她? 如何处置她? 那念头,来回从脑海中盘旋。 自从成年后,傅翊便再没有过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但今日就是迟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算了。 干脆处置了武宁侯府吧。 她不想做郡王妃,那便不要做。 傅翊不知不觉地叩紧了牙关,直到一声怯怯的女声唤住他:“郡王?” 傅翊身边的人立即将那女子一拦:“站住!” 女子只好停住,柔声道:“见过郡王,我是玉容的好友啊……” 傅翊分了点目光给她:“周云芙?” 周云芙喜不自禁:“正是,正是,郡王记得我?” “周姑娘还不进去?” “我有话想和郡王说。” 周云芙这些日子是气病的,眼看太子没了,昭宁公主也没工夫搭理她了。 今日入宫赴宴,偶见郡王妃都是坐软轿的待遇,她心中再也按不住了。 不等傅翊拒绝,她大声道:“我有个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郡王!” 傅翊用力捏了捏指尖,眼底的阴翳之色被藏得很好。 “过来,说吧。” 周云芙被放到了面前,她凑近些,好叫傅翊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 紧跟着强压着心情,苦起脸,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实在不想郡王这样被蒙在鼓里,这对郡王何其不公……” “玉容她,她其实在进郡王府之前,有一个情夫。” 周云芙说完,极其期待地等了会儿。 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是太生气了吧?是吧。 周云芙抬头去看。 傅翊气笑了。 周云芙看着他的笑有些愣神。 这是……不信吗? “我知道了。”傅翊的神情很快归于了一片平淡。 他越过周云芙往前走去,一边低声交代了身边的人一句话。 说的是什么话,周云芙听不清。 只是在傅翊走远的时候,一个人朝周云芙走来:“请。” 周云芙想了想,也是,这样的秘密,肯定要私底下细细问的。 她立即跟着走了。 周云芙就这样被领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周云芙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是……这是去哪里啊?” 身边的人一声不吭。 周云芙忍不住害怕起来:“郡王是不信我的话吗?我……” “嘘,闭嘴。” 周云芙掐紧了手指。凭什么啊!凭什么郡王那么宠爱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不信她的话! 寿宴仍未开始。 昭宁将一套宫人的衣衫递了过去:“来,换吧。” 对面的人却顿住,道:“不必换。” “不必?” 这对话就进行到这里,一阵紧密的脚步声近了。 门外的人道:“将门都打开!” 随即有手下应和:“是!” 然后一扇扇门被踹开。 咚。 咚。 一声比一声更近。 一声比一声更具压迫感。 昭宁公主赶紧走过去打开了他们这扇门,拿出公主的架势问:“大胆!本宫在此,岂敢冒犯?” “臣等也是奉命行事。” “奉的谁的命?” 这边对峙了没一会儿,吴巡先到了。 他抬头看向郡王妃:“您要到哪里去?” “我只是与昭宁公主在此地说说话。” 吴巡无奈摇头:“何必呢?何必闹到这一步呢?” “……” “还不肯认?梁王的谋划怎么瞒得过主子?主子马上也到了。” 傅翊迟两步进门。 他先看着昭宁公主,轻描淡写道了声“冒犯”,而后越过她,朝里走去。 昭宁公主紧张地掐住了手指。 不是别的,她怕傅翊因此而对她产生恶感。 角落里,有人低低唤了一声:“主子。” 吴巡“啊”了一声:“木荷?” 木荷神色复杂。她如今跟着昭宁公主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丹朔郡王。 可丹朔郡王的目光,便是连半点也不肯分给她。 从他进门,他就这样,一直地,一直地,只注视着郡王妃。 “准备换这身衣裳走?”傅翊捏起衣领一角。 他笑了下:“我实在有些生气。” “郡王生的哪门子气?”对方伸出手来抓他的腕子,似是安抚之态。 就在碰上去的时候。 傅翊眯起眼,一下将她甩开:“不对。” 吴巡:“什么?” “将那个丫鬟带上来。” 吴巡一头雾水地照办。 傅翊立即伸手摸到对方脸上。 这一幕看得昭宁公主和木荷都咬紧了牙。 但下一刻。 那张脸皮竟然轻而易举地撕了下来。 “啊!”周围的人忍不住惊呼。 那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个人,不是她,也不是秦玉容。 吴巡傻了眼:“这、这谁啊?” 傅翊转头再重新看向身边的郡王妃。 这个人……亦不是她。 傅翊环视一圈儿。 数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似乎再找不出一丝属于那个少女的痕迹。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主子?”吴巡喃喃唤。 傅翊没有应声,周遭还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吴巡连呼吸都变得紧绷。 吴巡其实很少看见傅翊发火的样子……便是再大的祸事、难事,郡王也从来冷静,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只消侧首看上一眼,众人便都心下安宁了。 这也正是为何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这般死心塌地的缘故。 但今日,吴巡有些害怕。 “郡王……”还是昭宁公主上前一步,艰难地吐出声音,“还请郡王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被推开的郡王妃,这时也如梦初醒般,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气氛之下找回了声音:“郡王为何发怒?” 傅翊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秦玉容。” “郡王?”对方的声音微微发颤。 没错,这个是秦玉容。 这张脸,一模一样。 为何却差了那么多? “路上装睡,她教你的?”傅翊问。 语气听上去,倒分辨不出喜怒。 “什么?郡王说什么?”秦玉容竭力睁大眼,勇敢地对上傅翊的目光而不闪避。 “人皮面具怎么回事?”傅翊转头重新看向身后那个丫鬟。 秦玉容忙道:“她相貌天生有不足,但又常在主子跟前伺候,才不得不覆上一层面具遮去不足。” 这些理由显然是一早就想好了。 只要没抓个现行。 少女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仿佛一切都只是臆想……哪里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郡王。”禁卫跑了过来,“陛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