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已走到这一步。 楚珍抬头道:“若你说是,她便有话交代你,你附耳过来。” 秦玉容的面色很快变幻了好几下:“不,不行……这样好吗?” “我觉得她说得有理。”比秦玉容有脑子多了。楚珍禁不住叹气。 一晃便眼看着要到皇后寿宴了。 傅翊下朝回来,吴巡迎上去,眉眼带喜色,低声道:“我看近日都没再换回来了。” “嗯。”傅翊应了声,看起来也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吴巡小声问:“是不是郡王妃自己也动摇了?属下想也是。便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这些日子郡王待她多……” 傅翊打断:“你以为是她不想换了?” 他奇怪地哼笑一声,眉眼还是冷淡的:“是在等寿宴呢。” 吴巡顿时不敢说话了。 傅翊朝幽篁院走去,面色如常。 门内,程念影正蹲着和小猫玩儿,小猫将她的袖子扑得往后滑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傅翊走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反复看了两眼:“伤好了?” 程念影闷闷应声:“嗯。” “新来的御医倒是极为见效。”傅翊轻声道。 哪里呢。是她吃了楼里的药丸才见好的。她先前一直不好,就猜测是不是因为没吃那药的缘故,恢复能力变差了。 如今吃了药,嗅觉味觉一并恢复,伤也好了。 但程念影嘴上还是应了声:“嗯,这个好。” 傅翊轻笑一声:“叫先前那位御医听见,怕是要难过了。” 好像又变回了先前的态度。 程念影抬眼望着他。 心下有一丝丝的难过。 他和贵人们是一样的……他一样是翻脸无情的,高兴时予一分温柔,不快时便会展露出冷酷。 贵人们都是一样的。 楚珍亦是。 程念影再没有一丝留恋,她仰着脸,对傅翊嘟哝道:“我就说那个御医不好……” 傅翊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楚珍没有厚颜无耻带着侯府女登门之前的日子。 就像那时候不好吗? 傅翊摸了摸程念影的头。 程念影任他摸,紧跟着打了个呵欠:“困了。” “那便去睡。”傅翊示意下人扶她。 施嬷嬷走过来,很是担忧:“当真不是有孕了么?主子,要不要再请御医瞧一瞧?” “不是。”傅翊很清楚。 终于是到了皇后生辰这日。 马车已然备好,施嬷嬷也亲自伺候着郡王妃换了礼服。 那纤细的身影顶着沉重的头冠,显得不堪重负昏昏欲睡。 施嬷嬷咋舌:“这连眼睛都睁不开……” “养养就好了。”傅翊淡淡说着,让人先扶着她上了马车。 而后目光一转,从人群中扫见了那张丫鬟的脸。 那丫鬟跟在了后头。 果然等的就是今日。 那日从梁王府归来,为何掩不住喜色?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从梁王那里得到了帮助。 傅翊坐上肩辇:“走吧。” 她要怎么才能知道,就算是梁王也帮不了她呢? 不对! 今日寿宴,比之先前宫宴的规模更大。进了宫门后,也不见什么热闹嘈杂的动静。 傅翊转眸,瞧见的尽是一个个小心行事的人,连笑模样都不敢露。 太子乃是嫡子。 太子死讯传来后,皇后为此都病了一场。眼下她的寿宴,众人又怎敢表露出轻松之色呢? “那是……?”人群中渐渐有了声音。 他们转头,盯住了那顶粉顶的软轿。 “还能是谁?”旁边的人小声道,“你瞧一旁肩辇上坐的是什么人?” “哦,那想必是郡王妃了。” “从前只丹朔郡王一人得殊荣,如今连他的妻子也跟着换上了软轿,而不必在宫中靠双腿行走。” 有些继承了爵位,如今已然落魄的人,忍不住暗暗摇头,难掩眼中的羡慕嫉妒恨。 “郡王,陛下有请。”宫人来到了傅翊面前,躬身道。 傅翊回头看了一眼软轿。 那丫鬟就与邹妈妈一起,走在轿子旁。 随即他回过头,淡淡应了声:“嗯,劳烦引路。” 宫人连称“不敢”,这才转身带路在前。 这边的动静自是又引得一些人艳羡不已。 才踏进宫门,便被陛下请走了。何等待遇啊! 傅翊这一走,吴巡却高兴不起来,他赶紧又往轿子靠近了一步。 那日主子的意思很明显了……郡王妃就等着今日跑呢! 眼下主子不在,他得替主子盯紧些。 “请诸位夫人小姐,随奴婢往这里走。”宫人高声道。 女眷与男子是分列而坐。 邹妈妈将人从轿子里扶下来,顶着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当先跟上了宫人。 “来这里坐。”昭宁公主在不远处招手。 一行人走近,还未落座呢,昭宁便亲热地一把抓住了手,笑道:“宴会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走,我带你四下转转。” “宫里大得很,上回你来赴宫宴时,到底还没有这样熟,不便带着你四下玩儿。” 昭宁公主带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吴巡忙要跟上,却被昭宁公主喝住:“做什么?女儿家说话。怎能叫你听了去?” 吴巡皱眉。 但转眸见到那丫鬟并未跟上,而只是邹妈妈跟了过去。 吴巡便顿住了脚步。 昭宁公主提了提裙摆,带着人从殿中消失。 而吴巡抬手招来了一个小太监,与他耳语几句,拍拍肩膀道:“去吧。” 无非是觉得宫中何等森严,主子伸不进来手,也就不能时时盯着。 吴巡心下轻哼,他自有办法。 这厢,昭宁公主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疑问:“你……不是喜欢丹朔郡王吗?为何还要这样来找我?” 昭宁公主神情凝了凝,随即羞涩笑道:“是,瞒不过郡王妃。但今日……” 她转过头:“是梁王哥哥托我来帮你的。” 与此同时,傅翊已经拜见了皇帝。 皇帝为他赐座,无奈叹道:“朕听闻先前梁王来府上惊着了玉容,后又抓着个刺客,口口声声说是你派出的……” 皇帝停顿片刻,道:“朕自然不会信。这是何等拙劣的诬陷啊!” “朕也教训了梁王,让他不要什么话都听……” 皇帝说着,命人取两杯茶来:“你二人饮过此茶,握手言和可好?” 傅翊这才抬眸看向了殿中的另一个人,正是梁王。 “是梁王主动与陛下提起的这些事吧?” 皇帝接声:“是,但他并非是告你的状,只是请朕为他拿个主意,判个真假。” 傅翊先朝皇帝又行了一礼,而后才接着问梁王:“梁王是恨不能我去死?” 皇帝勃然色变:“傅翊,这是何话?” “否则梁王怎会挖空心思,将我的脚步牵绊在此?此时,我想想,昭宁公主应当已找了过去,准备将我妻子带离人群,再偷梁换柱,送出皇宫?” “我爱妻如命,梁王此举,不是要我的命是什么?” 梁王眼皮一跳,表情沉了沉,心中暗骂傅翊该死,一双眼可怕得很!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翊一拂衣袍:“好,那便请陛下为臣做主。”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本王今日还欲你言和,你却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本王……” 傅翊:“好,梁王不认无妨。若是抓个现行,怎么是好?” 梁王面色更怒。 连皇帝也看出不对,厉喝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御前还敢欺君吗?” 傅翊依旧看着梁王,问他:“梁王是不是以为我在宫中调动不了任何人手,便拦也拦不住了?” 皇帝抬手扶额,面色晦暗不明:“怀晏,你前两日问朕借人,便是为的今日?” 傅翊躬身答道:“并非是有意欺瞒陛下,只是那时多是猜测,而不敢坐实。若今日梁王不这样行事,臣也不会在御前告他一状。” 梁王的脸色终于是绷不住了。 他道:“本王是有此意,又如何?本王只是觉得这般女子,跟着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当。” 傅翊直起身,一扯嘴角,眼底隐隐有火光跃动。 “梁王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又怎知不是害人?” 梁王皱眉:“怎么?你还要问罪你的妻子?此事她可一无所知……” 傅翊嘴角抿紧,指尖轻颤。 梁王输了。 却为何仍不觉快意? 反而有那源源不断的憎恶与火气,直往上奔腾。 “够了!”皇帝厉喝一声,“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太叫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