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背轻托着下巴,看着对方笑了好一会,才心情愉快地说道:“大事听言总的。” “你的事可以直接归我管。” 字里行间的温和逗弄、毫无距离感的交流,是门外的言玚都能轻易品出的特殊关照。 而小助理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但态度仍是一副拗出来的单纯直率:“我可不信,这话您敢在言总面前说么?” 柏鹭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却笑得更开心了。 “那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柏鹭将签好字的文件递到对方手里: “虽然他不会介意。” 他不会介意…… 一门之隔的柏鹭坐在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逆着从他身后照进室内。 言玚的恋人正侧着脸,注视着那个年轻的男孩。 他眉梢轻抬,带着些谈不上稳重的戏谑,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欣赏。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相处过了。 言玚抿了抿唇,平静地给恋人发去一条晚上见面的消息,便直接转身离开。 其实如果按照故事俗套的发展,言玚此刻应该走进去宣告主权,用云淡风轻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把男孩的小心思掐灭。 可他却突然感到很无趣。 眼前的画面,与他记忆中的柏鹭重叠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恋人也能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可以偶尔卸去那副虚伪的精英做派,也还愿意对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状态的柏鹭,曾如昙花一现般,恰巧被十九岁的言玚短暂捕捉到了。 六年后的他,终于又在对方身上,瞧见了那抹让他心动过的影子。 只可惜,柏鹭表露多余情绪的对象不再是他。 而他对此,心里竟连半点遗憾的感受,都翻找不出来。 …… 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到言玚的眼角,被打扰到睡眠的他,昏沉地醒了过来。 没梦到什么值得眷恋的内容。 也没有被记住的必要。 言玚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指尖揉着沉重的脑袋,打量起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酒店条件不错,大学城附近有家五星,估计就是那了。 今天没有日程安排。 可就在言玚刚准备翻身睡个回笼觉时,他突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不远处传来的水声,与浴室相隔的磨砂玻璃上的人影,以及,他正与床品赤/裸接触着的上半身。 困意瞬间消散,言玚不禁陷入了沉思—— 分手当天就酒后乱性这件事,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自己成熟男人的身份定位…… 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在反复感受、确定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后,沉默着开始了搜寻酒后记忆的流程。 一些刚进大学团建后断片的迷茫,竟是在二十五岁的尾声里被成功复现了。 他烦躁地搓了搓指尖。 就很想先来根烟。 但烟,言玚没有, 就连昨晚穿的上衣,他都没能顺利在屋里找到。 在他模糊的印象里,最后见到的应该是个年轻男生。 酒后仍将人身安全记心间的言玚,还是在对方出示了与叶玦的通话记录后,才老实让人把自己领走的。 不能是叶玦男朋友吧? 言玚心里想道。 叶玦的男朋友,言玚见过,是个挺可靠的小孩,听说高中还没毕业就跟叶玦在一起了。 平时小聚他偶尔也会跟来,像有分离焦虑似的,恨不得时刻粘在叶玦身上,腻歪得很。 言玚调侃起来嘴上不怎么留情,但这种,每个小动作都能让人感受到爱意的伴侣,确实稀罕难得。 柏鹭是温存时也要讨论竞标书细节的那种,不配拿出来比较。 想到这,言玚撇撇嘴,对从前自己的唾弃又深了个档次。 自己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年,果真不太清醒。 腹诽归腹诽,言玚的视线到底还是不自觉地,移向了毛玻璃后那个身量高大的人影。 接着,他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试图确认一些细节—— 上衣是没了,但好歹裤子还在,应该不是什么狗血剧情。 言玚一边努力回忆,一边捞过床头的手机。 柏鹭昨夜发来的未读消息,俨然安稳挂在列表最上方: 【柏:抱歉,今晚有点失态。如果你真的想分手,那后续有很多问题需要具体商议,明天下午老地方见一面?】 言玚没什么表情,简单回了个「行」,在动作连贯取消了柏鹭的置顶后,反手点开了叶玦的朋友圈。 正巧,叶玦五分钟前才发了条新的,是裴衍秋背着书包给他做午餐的照片,配文: 【包养男大学生的不知道第多少天。】 言玚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半截。 还行,确定了,不是狗血情节。 不过人家小两口情趣玩儿得好像怪刺激的…… “你醒啦?” 轻快却带着些低哑的声音,忽然从床尾传来。 浴室的水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 言玚被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对方看去,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免泄露出几丝茫然。 一个身型高挑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瞧着他,大概是没想到言玚已经醒了,对方浴袍散乱,胸前、腿侧漏出了大片肌肤,腹肌人鱼线影影绰绰,连关键部位都只被虚掩的遮盖着。 倒是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性/感。 这实在太客气了,怎么刚睁眼就有美好肉/体欣赏。 言玚坦荡打量了对方一圈。 对方的身材明显是有自律痕迹在的,看着年纪并不大,轮廓线条却已然有了成熟男性的棱角,可一身肆意的少年气,想藏都藏不住。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生见言玚盯着他看,抬了抬眉梢,像是得到了什么期待的反馈一般,满意地再次出声问道。 湿发将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遮盖,拦住了几分锐利,但许是性格原因,言玚依然能从对方那符合大众审美的外貌里,清晰感受到他的张扬。 很难让人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昨晚辛苦你了。”言玚神态淡漠,语气还算平和,“我的衣服呢?” 毕竟快二十六岁的人了,酒后第二天,上身赤/裸出现在陌生的床上,一个没见过的男性,极具「鸭店头牌」气质的在他面前「坦/胸/露/乳」,尴尬羞窘倒没必要,但也着实也不太值得欢呼雀跃。 “我扔啦——”头牌语气轻快地回应道。 ……就有够理直气壮的。 “你没事扔它干嘛?”言玚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语速都快了不少。 而对面那位倒是耸耸肩,用手掌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拨弄,随意展示着挑不出任何差错的五官,漫不经心道:“弄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