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云没有再说话,飞天也沈默着。 两个人在大雨倾盆的黑暗中紧紧相拥。可是除了刚才那两名短短的话,又没有别的言语。 大风吹得窗扇格格作响。 过了良久,行云轻轻吁气:“爲何不说?” 飞天怔忡着,没有回答。 行云的下颔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哑:“我若是想不起,你就打算着让过去只是过去?” 仍然是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沈默。 行云恨恨不已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有多少机会可以告诉我,竟然一个字都不提!” 飞天痛得一颤,仍然没有出声。 行云掬起他一缕头发,半湿的头发上竟然闻到海水的气息。 唇细细的,轻吻那银白的发。 想到听说过的,隐晦不全的传说。 飞天就是那一夜白发,跳了堕天湖的人…… 心慌而锐痛,紧紧抱着怀中人。 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握紧。 在此时,明了他早生华发的爱情,灰飞烟灭的思念。 雨声依旧。 行云有些乏力的靠着他,无声的,把那此纷乱的回忆,一一梳理。 很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爲什麽他没有幼年童年或是少年记忆,似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子,没有家世,没有过往。 但是身边的人总有合理的说辞,而且,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尊贵的地位,亲切热情的友人,亦父亦兄亦师的辉月……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有的时候也会有疑问,午夜梦回时的空茫,也不止一次的让他惆怅。 但那些总是极短暂的。 光彩四射的生活,没空留给那丝丝的淡愁。 但是现在那个空洞突然的被填满了。 说不上来,是要哭,还是要狂叫。 只是觉得如果不做些什麽,自己一定会炸裂得破碎不堪,连一点灰渣都剩不下。 想要抓住他,又想要发泄出心中满满的痛。 从来没有如此激狂过。 两百年来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控。好象周围淡漠如水,自己也在这样的水中浸泡,没有什麽不妥。 只是有时会觉得闷。 闷的时候会找些娱乐打发。 还有,跟着星华去巡边。 总可以找到架打,多余的精力总在溅血的时刻得到渲泄。 一切正常无比。 一切完美无比。 只要不去放任那一丝惆怅,一切真的无可挑剔。 行云可以对任何人,包括自己,都说,我真的很快乐。 第98章 但是一切在遇到这个人之後都变了样。 不知道有人会有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身姿。 目光很安静温和,却让人觉得那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汹涌的暗流。 身姿不是那种孤傲张扬的,可是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仰头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孤寂,垂首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他孤寂。 和飞天从小至大的一切,慢慢的在脑海里重映,越来越鲜明,越来越连贯。 两个人沿着空旷的神殿的长廊奔跑,脚步声轻快,笑声张扬。 行云不知道爲什麽,後来的那些事虽然更加的让人心惊目眩,可是他还是反反复复回想一切发生之前的事。 没有爱断情伤,没有生死离乱。 那时候的他和他。 行云的手在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位置上摩挲。慢慢的,一下,一下。 飞天的身子僵了一下,突然手扣在行云那只手上。 胸口那种因爲烙印而有些淡淡的刺膜的感觉,现在没有了。 屋子里微微的夜的冷光,飞天拉开行云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个跟了自己两百年的烙印的位置,那个在梦中被刺了一剑的位置。 现在是一片平滑。 那里什麽都没有。 没有烙痕,没有剑伤。 行云坐在床角静静的看着他,清亮无尘的眼睛象是天真的幼兽。 飞天觉得脑子有些乱。 烙痕呢? 他亲手烙上去的,那个痛彻心肺的思念呢? 谁把那个痕迹抹掉了? 他看看行云,茫然而无惧的样子。 行云也那样看着他,他们象是两个睡了太久一觉醒来的孩子,看着彼此都觉得恍如隔世,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雨声依旧。 行云慢慢地说:“你和辉月……” 飞天眨了一下眼。 不是梦。 他明白了,不是梦。 之前那个荒谬的他认爲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是真实的。 “爲什麽你会和辉月?” 行云的声音不高也不算低,平静的不象质问,只象自言自语。 行云也觉得理不清自己。 一直一直,眼睛里只有辉月。 辉月手把手教他写字,辉月轻易不肯放下架子,但是总是不会拒绝他。 然而辉月心里有绝对接近不了的一块禁地。 那是个无论是谁都无法碰触的地方。 有时候辉月会偶尔失神。 嘴角有些淡漠了的温柔,象是高山遗雪,明明是暖阳映在上面,却依旧寒冷。若是光再强些,雪就化消了。要是光再弱一些,又看不清了他。 行云有些怕,又有些好奇。 对于那样一个辉月。 想知道,又怕知道。 究竟辉月那样的似水眼波是爲何而露。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可是他却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对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说一句,我很快乐。 不,现在的行云,不快乐。 无论是抱着飞天的时候,还是现在两个人静静对望的时候,他没办法对自己说,快乐。 他只有迷惑,狂乱,心痛,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快乐。 飞天看看行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一片平滑的胸口。 大雨倾盆的,天亮之前。 两个人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你爱辉月?”还是淡然的平静的声音。 飞天觉得茫然,摇了摇头。 一切都在回首的一瞬间发生,让人不知所措。 “那你爱我?” 飞天看着静静的坐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