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事发在医院里,抢救及时,又是医院自己人受伤,同事们尽心尽力,只要手术顺利应该就能脱离生命危险。 她看得出,这三个人压根没听她讲,一个在害怕一个在担心一个干脆魂不附体,她无奈地道:“先不说这些了,刚才情况紧急我作为闻臾飞的领导代签了手术同意书,你们谁过去登记补个手续。” 这下好,掏出身份证来一看,这群人没一个姓闻,而且没一个跟闻臾飞存在法律上的任何关系,搞了半天居然是三个邻居。 严主任又端起了她严厉的口吻:“请你们立刻联系闻臾飞的家人,请他们过来,这不是件小事,除了医疗相关还有法律纠纷,尽管他已经成年,但他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恢复意识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总得有个法律规定范围内的亲属在场。” 清旭辉纠结了一会儿说:“臾飞的爸爸在外地,他妈妈老早就出国了,他从小跟着我们长大的,虽然名义上……虽然没有什么名义,但我们会对他负责的。” 严主任又看向容丽君,要强的女人之间具备识别同类的默契,她看出这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容丽君被法律两个字敲打得有点心烦,她按捺住混乱不堪的思绪,回视严主任冷漠的脸,丝毫不绕弯子:“我们是闻臾飞的婆家人,不可以签字吗?” 严主任把这句话反复嚼了三遍,没搞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在清安缓缓抬起头来,几乎没了生气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时,她恍然明白了。 她不想表现出讶异,也不想干涉别人的私事,镇定地冲清安抬了抬下巴:“他去签吧。” 手术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清安望着窗外无尽的雨滴,所剩无几的灵魂都快要熬干了,天空从灰白色变成鸦青色,隆隆闷雷在天上滚了一晚。凌晨一点闻臾飞被从手术室推出来,转移进普通病房,雨仍旧没停。 清安完全不去上班了,他像个抽了绳的木偶,眼里黯淡无光,守着闻臾飞哪里也不去,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天给闻臾飞擦两遍身体,给他通风换气、按摩四肢,盯着他的点滴瓶子,记下医生护士的每一句话,除此以外他就只握着闻臾飞的手,趴在他的床沿上,有时描一描他掌心的纹路,有时捏一捏他血脉不活的指甲盖,有时脸颊贴在冰凉的掌心,无所适从地蹭两下。 容丽君和清旭辉中午晚上轮流来送饭,每次带走餐盒时都发现他几乎没怎么动。严主任一有空就过来看闻臾飞的情况,大量失血后的休克使他陷入昏迷一直没有苏醒,她每次过来都看见闻臾飞的小男朋友六神无主地围着他转,不禁心里愧疚又疼惜。张嵘衡大概是听见院里的传言,和冯一鸣一道来看过几回,安慰的话显得很苍白,加之清安根本无心聊天,于是陪一会儿也只能离开。 第五天晚上容丽君揪着清安的耳朵,摁着他的头灌下去一碗鸡蛋羹,把他推出门去走廊里活动活动,没一会儿功夫他又失魂落魄地回来趴在闻臾飞身上不动了。 容丽君心想,虽说这孩子身体发肤并不受之自己,但看他这样熬还是心疼得不行,只怕闻臾飞还没醒过来清安先得晕过去。 她抓着清安的手臂想强行把他拉起来:“你给我回去,我来陪护,你滚回去睡觉,再这么折腾几天我两个儿子都得没。” 清安虽没有反抗,但他颓然靠在椅子上,任容丽君拖拽也不动,他抬起脸,映着惨白的灯光敏感又易碎,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嗓音有点嘶哑:“妈,哥哥会不会死?” 容丽君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她瞳孔晃动着不敢去想象这种可能性。老实说,清安时不时表现出的沉郁让她很无措,没有闻臾飞的清安更是陌生得让她有点惊惧。 病房里一时陷入寂静,只有雨声雷声格外清晰,漫长的对峙后容丽君在旁边的空病床上坐下,轻轻地说:“我陪你。” 清安揉揉发酸的眼睛,看着闻臾飞戴着氧气罩的脸,想到唐宋临终的样子,惊慌地抓紧闻臾飞,怕他被任何人抢走,他听到监护仪均匀的滴滴声又略放下心,这种状态反反复复,不停折磨着他。 过了很久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愿望,想摆脱这种无望。 他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昂扬像说起一段遗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能够被领养,能够长大去学校读书,我只能留在福利院里。” 清安的话像密度很大的液体,浸没容丽君,她感觉胸腔被压得有点窒息。 “爸爸妈妈领走我,给我第二次生命,让我能够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大,能够遇见他,我非常感激。我看得到你们付出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精力,投注了多少感情在我身上,我很爱你们。”他的话还像某种钝器,砸在空旷的病房里,“但如果只有你们,我却还是活不下去。” 容丽君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力揉按,想缓解一下压抑,却越揉越酸胀,眼前也越来越模糊,蒙着雾气般,清安的身影面孔变成大小不一的色块,雨打窗棂的声音也催得哀哀欲绝。 清安瞳孔聚焦在虚空一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起往事:“他说我能够上学时,我感到特别惊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人生有一天也能和其他人一样,我努力学认字,我把字都认不全的课本学上两三遍,我希望能够和他一起进校园。他奶奶去世时他埋在我怀里,一双手箍得那么紧,我却除了流眼泪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说话都不行。后来我就想,我再也不要做哑巴了,我要在他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时候陪他大声怒吼大声哭大声笑。” 容丽君抹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精致的妆容被揉得一塌糊涂,她说:“别讲了小安,我知道了,别讲了。” 清安陷在和闻臾飞共同的过去里,好像那是构成他机体的成分,抽离一丝一毫都难以维生,他不听容丽君的话,尤自说道:“发现他每天跟着我上学时,我难受又心疼,我一点也不开心,我觉得我像一根绳子,把他捆在那条路上。他日复一日送我、接我、学习、打工,我都装作不知道,希望他路上不用遮遮掩掩平白耽搁时间。他带我去画室,把我的画视若珍宝时,还有后来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不要被梦想困住时,我都想说,没有,我没有被画画困住,我的梦想就是你,我心甘情愿住在你搭的囚笼里,但你,却想要我自由。” 容丽君从低声啜泣变成边哭边扯着嗓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从清安的话里听出藏不住的消极,让她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要崩溃了。 一道闪电映亮夜空,在雷声炸响前清安一把摘下耳机,攥在手里,把雷声连带容丽君的劝阻、安慰、说理统统不听,只一味大声表白,到后面发音都不甚清晰:“他躲开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