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说。 杨亚桐笑笑:“多谢兄弟救我狗命。” 盖子打开,米香和肉香扑面而来,他觉得在房间里留下很重的气味不太好,拎着去了休息室,找了个角落的位子面壁坐着,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休息室里陆续有下班回来的医生护士们,杨亚桐刚吃了几口,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听说前几天凌游又怼主任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还是逃不掉。 另一个声音笑道:“哈哈为什么要加个‘又’!” 又有一个人说:“也不算怼吧,但主任明显不高兴,不爽都写在脸上。” “因为那个CJD病人?” “是啊。那天下午开会的时候,老蓝话里有话,说什么强调流程规范,说每个写在规章制度里的诊疗过程都是实践经验,要是人人都要显示自己与众不同,发散思维,提出各种不合常理的意见,那不就乱了套了。” “哎就差举个牌子写凌游俩字儿了!” “其实吧,那个病人收进来也没错,毕竟他精神障碍很明显。主任说,任何疾病都有它的复杂性,不是单纯判断该住哪个科室不该住哪个。” “这倒是。” “但咱们小王爷是谁啊,直接来了一句,问过他爹了,这谁还敢提不同意见。” “我要是有个名字这么响亮的爸爸,我也什么话都敢说。” “主任本来就不怎么待见他,这次……唉!” “哎你说咱们老蓝按辈分是不是还得管他爸爸叫老师啊?” “当然!教没教过他我不知道,但这些附属医院,绝大多数都是他爸妈的学生。” “也有可能是他大伯。” “或者他姑父。” “哈哈哈……” 杨亚桐旁听了一场八卦,头更疼了,他自认为冷静理智,但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能搅乱他的大脑,让他丧失思考的能力,同时拥有想远离又想贴近的情绪? 他安慰自己说:在精神一科的实习还有三周,15天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实习结束撒腿就跑! 第二天上班,杨亚桐在走廊上再次遇到那个人,一些破碎的情节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他紧实的肌肉、急促浓浊的鼻息、深吻时的吮吸声和绵延不绝的胀痛……这些尴尬和羞耻,躲在了感官背后,此时,到了面对面的时候。 李靖见他停住的脚步和煞白的脸,问:“怎么了你?病了?” “没。”他用力摇头,不想再回顾了,只想把接下来的时间糊弄过去。 凌游走他面前,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说“杨同学早啊”,杨亚桐心一软,理智一扫而空,羞耻感荡然无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张开嘴张开腿的夜晚。 书上说,陵游,又名龙胆,归肝、胆经,根和根茎入药,具有清热、泻肝、定惊之功效。但因其大苦大寒,药力颇强,易伤脾胃……杨亚桐想,说得对,他现在整个胃都在扭曲,同时,脑子里开出了一丛蓝紫色的、美艳却邪恶的花,每枝花茎的头上都顶着四个字:美色误人。 第四章 忘忧1 杨亚桐受不了和凌游坐在同一间办公室。 他接电话,他敲键盘,他的转椅轮子滚动声,他起身行走白大褂发出的衣料摩擦声……任何一点细碎的声响都仿佛在揉捏杨亚桐发烫的耳垂,在精神一科医生办公室,这个理论上应该特别严谨严肃的空间里,充斥着一丝隐秘的情色滋味。 此时的他竟生出一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邪恶想法:赶紧来个病人吧。 他的期盼一直临近中午才实现,护士站来电话,问谁去接新病人,他立刻答道:“我去!” 主治医生孙奚对凌游说:“你这个实习生挺逗的,主动帮你接活。” 凌游笑笑,朝杨亚桐扬了扬下巴:“那你去啊!” 杨亚桐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忙说:“对不起啊师兄。” 孙奚打趣道:“哈哈小师弟抢活干的意识挺好,就是嘴比脑子快。” 凌游“啧”了一声,起身道:“可别小瞧人家,杨同学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咱们学校那种变态考试,小师弟专业课从来没下过95!” “哟,这么牛的么!” “当然,人家第一学期考试就开创了历史,考得巨好但是GPA两点几,你猜怎么回事?” “为什么?” “系统里记录成绩只有两位数,他考了几门满分,都显示成00,愣是以一己之力改了咱们学校的IT系统!” “嚯!这是真学霸,失敬失敬……” “就咱俩这种努努力才能及格的水平……唉,指不定以后要跟着小师弟混呢!”凌游叹了口气,迈开大长腿往外走,招呼杨亚桐跟他去收病人。 杨亚桐小跑了两步才跟得上他:“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成绩?” “你们辅导员徐晓宁跟我很熟。” 他脱口而出:“为什么问我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很像责问,颇有些不满的意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情绪。 凌游停下来回头看他,满眼疑惑:“因为我想知道啊。” 杨亚桐愣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 “先收病人。”凌游刷卡进病区大门,瞥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满面春风。 严浩峰,18岁,因紧张发作频繁,不语不动,拒饮拒食,入院治疗。据家人描述,患者从一年前开始吸食笑气,随着吸食频率和量逐渐增加,出现间歇性抽搐、肢体强直、大小便失禁等症状,这次入院是因为离家出走一周,吸食了20余罐之后企图自杀,被姐姐强制送医。 对比刚进急诊时的抽搐状态,严浩峰送进病房的时候已经缓解很多,但对外界刺激仍旧没有反应,没办法进行有效交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的人。 他的姐姐严雨晴倒是非常配合,她看上去有点伤感,但绝不是可怜兮兮瘦弱的样子,反而是个红润健康的年轻女孩,眼里是果敢和坚定。 “小峰他中考没考好,职业高中上得断断续续,后来就彻底不上了,做过保安,送过外卖,学过修车,每个工作都说辛苦不想做。后来认识了不好的朋友,带他吸那个东西。”——她连“笑气”两个字都不想提,厌恶至极,“刚开始一天就吸一两支,后来慢慢变成三五十支,身体彻底毁了,脑子也乱了。” “我爸妈也想管,但总是纵容他,我一管他就往外跑,跑出去吸,好几天不回家。小峰他其实自己也知道,他清醒的时候也会跪在地上抱着我哭,说他错了说他对不起家人,他不想活了,他因为在家犯病抽搐被送医院不下五次,每次挂完水好了就闹着要回家,回家就会接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