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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平缓,没有丁点儿波动。
火镰扔了下去,遇到松软的茅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晁顼哀嚎不止,几乎变成了一个火人。
张静娴听着哀嚎声,抿了抿唇,烧死一个人是最快的毁尸灭迹的方式,她死在雨中,晁顼,她的仇人就该死在火中。
然而,可能是濒死前的不甘,晁顼竟然拿到了随他落下来的一只长箭,朝上刺去。
张静娴恍惚中,反应微许迟钝,被一只大手握住肩膀猛地一拽才险险躲开。
箭头扎在雪中,她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俊美锋利的五官一直映在她的眼中。
谢蕴,他看到了,也听到了。
张静娴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这个事实,她停着没动。
他也没动,静静地看着她,双眸灰暗无光。浓重的悲伤与绝望将他湮没,也向她袭来。
晁顼的哀嚎声逐渐消失,四周一片死寂,张静娴为前世的自己报了仇,却不怎么开心。
她很认真地对谢蕴说,“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
张静娴很固执,不想让他误会,至于其中缘由,在冥冥之中,她隐有所觉,她不必和他解释。
她恢复了平静,甚至冷漠。
这一刻,幽魂见到了光芒,无所遁形,不能再将自己藏起来。
谢蕴慢慢掀唇,带着最后的一丝希冀轻声问她,“阿娴,你会原谅一个害死你的人吗?”
“不会。”
她诚实地摇头。
下一刻,谢蕴哭了。
第111章
张静娴第一次见到他流泪的模样,她看着他,露出几分茫然。
他怎么会哭呢?他的病已经痊愈了,真正经历过死亡和绝望的人是她。他只要继续做他的谢使君,在不远的将来扬名于天下。
“我这么杀了晁顼对你有麻烦吗?”张静娴迟钝地想到她也许算是破坏了谢蕴的计划,让他不要再哭了,若有后果她一人承担。
可是这句话让谢蕴的眼泪流的更凶,没有声音,只有滑过鼻梁和下颌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泛着冰冷的水光。
那双总是瘆人的黑眸浸在碎冰之中,绝望至麻木,平静地诉说,“阿娴从未信过我,是因为早就知道我…也害死了你吗?”
她的执拗、她的逃避、她的冷漠、她的避而不答此时都有了解释,她说自己不会原谅,他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在西山村的夜晚,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墙,这个农女总会将自己无助地蜷缩成一团。
或许,早在那时,她和他做了一样的噩梦。
而耳边的声音一次次地告诉他,这不是虚假的梦境,是真实,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可是她为什么不报复他、杀了他!难道对他连怨恨也没有了吗?
久到一生将要过去,张静娴眼睫微颤,回答了一声是,扭过头不去看他脸上的泪痕。
“你听到了,身为谢氏子的你需要娶晁家女为妻,我是一个阻碍,是你身边挟恩图报身份卑贱的农女,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最后都会因你丢失性命。所以我不能信你,更要离开你。”
靠近他,和他在一起,她真的死了。
如果他们从不相识,如果她没有不自量力地向他求婚,如果她听了舅父的话留在西山村,作为谢使君的救命恩人,定然不会有人想除掉她。
她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清苦一些孤独一些,但不会被杀死。
如梦中一般无二的话令谢蕴脸色煞白,他似乎又在经历那种万箭攒心的痛苦,怀中抱着他的阿娴,而她永远不会再醒来,不会再看他一眼。
恐惧让谢蕴的心宛若放在火上焚烧,他惨淡地笑了一声,说,“我要娶的人从头到尾只有阿娴。”
可是他只能反驳这一句,只有这一句……谢蕴清晰地看到了在他与她之间生出了一条巨大的鸿沟,她的性命横亘在其中,他无法解脱,她更不会原谅。
她会借此机会与他永永远远地划清界限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谢蕴站在她的面前,高大劲瘦的身躯略微摇晃,“不管信不信我,阿娴现在是我的夫人,晁顼死了,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回家吧。”
他几欲窒息,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她伸手,乞求这个农女和他回家。
回他们的家,只要她不离开他,他还有时间,一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来获得她的原谅。
张静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被烧焦的腥气混杂着冰雪的凉气争先恐后地往她的鼻息中钻,她难受地弯下腰,也跟着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与你哪里来的家?”
这一世她本可以平安回到她自己的家,是他自觉受到了欺骗,强迫她和他成了婚。
谢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的薄唇抿直,有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似是在摧毁他整个人。
“谢蕴,谢使君,谢七郎…郎君,”张静娴一声声地唤他,白色的雪映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分爱意,想我活着,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也许我是爱你的,但我真的不愿再与你继续纠缠下去。”
“你便当我贪生怕死,行吗?”
……谢蕴的心被刺的千疮百孔,然而即便满腔的痛苦与血腥,他仍在重复之前的话。
“阿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