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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1
江止眼中不停地流下血泪,他想笑又哭了,容禅,一个多么让他心痛的名字……一想起容禅,他心中密密麻麻都是伤,仿佛丝线紧紧缠裹,穿透、切割,和血肉生长在一起。若抽了他的仙骨,为还容禅的情债,如今,他也该还清了……
江止想起他和容禅曾有过的美好的瞬间,容禅亲吻在他的额头上,眼神如春夜的月光;在与世隔绝的仙岛中抵死缠绵,仿佛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两柄合二为一的剑,于千万人中找到对方。爱过,也恨过。
若不是这么多的爱……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恨。恰是那些勾连不断的心动和情思,如丝雨如根须,生出了越来越多的幽怨与愤恨。因为爱,而渴望、不甘,永远不满足。因为恨,又牵挂、执念,永远放不下。他与容禅之间,早过了爱或不爱的阶段,而是业力纠缠的结果。
他抱着容禅的头颅,一笔笔划下刻刀,因为心中的爱恨纠缠,那些刻痕始终不得完美,永远溢出中间平淡的轨迹,而滑向不可知的偏执深渊。
他也不知道这是错了,还是对了。
江止想起他曾化为树的那一世,肩扛烈日与白雪,青松巍峨,静静度过了数万个日夜……
再怎么痛彻心扉、爱意滚烫,时间如流水过后,不过化为你自我身边经过时,我向你投去的一眼罢了。万籁生平,终归寂静。
情动无声,而天地四野,流沙深海,不因情生,不因情灭。亘古万年。
若无心动,则无心痛;若一心动,则会心痛。
江桥明白了,他此生为何被抽取仙骨及遭受折磨,不过是为了还容禅前世的一个承诺。而他与容禅之间情恨纠缠不休,恰是往世业力的结果。等他的债还完了,他们的缘就断了……
只是这个还债的过程,如剥骨抽魂……
血泪自江桥的眼中不断滴落,不知为何他只是梦中被刺瞎双眼,醒来后,江桥的眼中亦淌出血泪。枯藤与指玄看江桥盘腿坐着,身上发生异变,不敢打扰,只远远看着,但忍不住惊呼——
枯藤:“师兄,看,他的头发!”
指玄:“这小子,的确用情过深了……”
江桥入梦前,曾抱着未雕刻完毕的容禅的头颅。容禅身体的许多碎片,恰散落在他的身体周围。江桥悟道之后,此刻,他的身上渗出一缕一缕柔而不绝的情丝,虽弱但极为坚韧。那些一缕一缕的情丝,如穿针引线一般,将地上散落的容禅身体部件缝合到一起,逐渐成了一个完整的容禅。
江桥正在抽取他身上的情丝,为容禅缝补一具完整的身体。
江桥的长发,自发尾,缓缓向根部,慢慢、慢慢开始变白了。刚开始是灰色,后来是白色,如飘飞的雪片一般,染尽他的青丝,也抽取了他心中所有情念。
江桥不能忘情,因而无法复活容禅;江桥恰需忘情,才能救活容禅。
因为藕已断不可连,而藕断需得思来连。
江桥抽了他身上所有对容禅的留恋、不舍、怀念、爱恋,勾勒出记忆中的容禅,他心目中的容禅,充满他爱意的容禅,才能使死物复生,将化为玉石的混沌莲花,缝补成全新的容禅。
柔弱的情丝,穿透那些冰冷坚硬的玉石,使它们融合在一起。玉石锋利、尖锐地摩擦着,时时刻刻想分崩离析,是江桥不绝的思念,将它们每一块牢牢牵扯在一起,穿透束缚,成为一个完整的容禅。
他所思念着的那个容禅。
微笑着的,对他很温柔的容禅。
随着情丝在江桥身上不断抽出,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凉,脸上也逐渐蒙了一层冰霜,睫毛上都挂着一些霜花。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冰冷、寂静、淡然。
他身上作为江桥那一部分,因为逐渐抽走的情丝,在淡去,而越来越像第一世,那个冷淡没有一丝人气,如冰晶一般寒冷透明的江止。
《元始经》在不断疯狂地运转,江桥本就天生无情仙骨,修起无情道来事半功倍,领悟无需费力气。如今,终于消解往日业障,忘情破执,他入道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得多,如迅雷电驰一般。
指玄看着江桥眼中仍不断淌出黑色血泪,染红了他整个衣服前襟,而他的头发只剩下一点点灰白,如同一个老人一般,他的身体十分脆弱,摇摇欲坠。指玄担心江桥不能抗住这霸烈的道法,最终无法断情,功亏一篑,召唤早已从太玄仙宫各处赶来的弟子道:
“弟子们!为无情仙骨护法,助其忘情入道!”
“是!”
于是许多太玄仙宫弟子,包括指玄和枯藤,均端坐在江桥周围,祭出法器,开始不停地念经,手结印记。一道又一道符咒,随着飞动的拂尘,打入江桥的身体,江桥的身体也被符咒撞得一次次晃动,更显瘦削。他仍闭着眼睛,血泪自眼角流下来。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