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近江的父亲虽然看不上和尚,但他父亲也说了,当今圣上以弘扬佛法为工具,还是极好用的。换他,他也用。 “公子,到了。”随从在外头喊。 黎近江当先下了马车,而后转身伸手便要来扶程念影。 但程念影已经先自己下来了:“知州府?” 她抬头盯着眼前建筑的匾额,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未写。 “这是我的私宅,先在此稍作歇息。”黎近江还是有些脑子,没贸然将人带回。先前提出知州府,不过是先拿名声压住对方。 再则,他父亲虽然一向纵容他。 但这回是玩到尼姑头上去了,恐怕会严令他将人送走。 程念影也没意见,应声:“好。” 太子却觉得不满。 去了知州府,自然能掌握更多的东西。若只是陪傅翊的妻子在此地,仿佛那等待男主人来恩宠的女子……太子嘴角抽了抽,极是不满! “我观此人……”太子开口,想指责黎近江心不诚。 程念影踩了他一脚。 太子的声音卡了壳。 黎近江听见异动回头:“怎么?” 程念影已经继续向前走了,她踩着阶梯而上,如主人一般自如:“要设坛供佛。” 黎近江拉回思绪:“这是自然,明日就能办妥。” “爷,可盼到你来了。”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着紫衣的女子扭着腰迎了过来。 见着程念影她就是一愣:“这怎么……” 她随即欢喜道:“哦,定是爷知晓我近日睡不安稳,才请了比丘尼来念经的是不是?” 黎近江跨进门:“这是请来度化我的上师。” 紫衣女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掐着指尖瞪了程念影一眼。 黎近江吩咐下人:“速速去为上师布置禅房。” 紫衣女忙贴了上去:“爷怎么不疼疼我?” 太子轻嗤。果真是小地方的人。这做妾的水平都不行。 他收起打量的目光,却见程念影已经拔腿朝远处走去。 “我瞧一瞧此处风水。”程念影道。 俗称,踩点。 都是来杀人的 “哎,上师,上师等等……”黎近江抽不开身,只能先示意下人跟上。 府中下人不同,对僧人还是有着本能的尊敬。 他们远远跟着。 而太子却在此时拉近了与程念影的距离,压低声音道:“你方才怎敢不许我说话?” 程念影不理他。 太子气得想冷笑:“瞧,你在这里还要同那样不入流的女人斗,傅翊怎么舍得放你来的啊?” “为何要斗?”程念影不解。 太子觑她一眼:“你不曾见过内宅争斗?那个女人绝不会容你留在此地。” 程念影往前走几步,蓦地道:“还是傅翊好。” 太子:“……” 怎么就成傅翊好了? “好还让你来?” “可你爹也让你来了。” 太子霎时噎住。 程念影才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反过来接着问他:“你读佛经读得多吗?” 太子:“嗯。” “那你编两句,说这里风水不好。” 太子:“……” 对话间,黎近江终于是甩开那紫衣女人追了上来,他整了整衣襟,问:“上师可瞧出了什么?” 太子虽然无语,但还是信手编了一段:“风水格局极佳。” 黎近江大笑:“当然!这是当初寻人仔细相看过的。” “只是阴气过重。” “哦?” “女人太多。”太子言简意赅。 黎近江笑了笑,没顺着这话往下说。阴气重有什么不好呢?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禅房收拾好了。 黎近江便请他们过去歇息。 程念影一言不发,只盯着黎近江的领子多瞧了两眼。那里印着女人的口脂印。 那目光直白,盯得黎近江脖颈发热。 他顿显局促,还抬手遮掩了两下。 随即又觉遮掩不好,干脆脱下了外衫丢给随从,拉下脸道:“叫紫竹好好待在院子里,再四下乱走,将她驱出府。” 太子:“……” 行。 倒不必斗。 男人正新鲜且未得到手的时候,女人的地位胜于一切。 由于程念影相当“配合”,黎近江也就打消了强来的心思,决定不急于一时,要慢慢将人驯服到怀中来。 于是安置好二人后,黎近江就先走了。 他回了知州府,将这二人存在同父亲提了,只是隐去了自己的心思。 “后宅多有不宁,才请了僧人来。”黎近江是这样说的。 “外地来的?查过度牒了?”黎近江的父亲,夔州知州黎平追问了一句。 “查过了。” “何不请瑞岩寺的和尚?”瑞岩寺就是夔州本地的寺庙。 “父亲还要打压利用他们,此时若给他们好脸,只怕他们尾巴要翘上天。” 黎平点点头,这才没有再追问,他叫了书童上前研墨。 黎近江多嘴问了句:“父亲又要给贵人去信?” “近来心中有些难安,该问问御京城中的局势了。” 黎近江知道是正事,连忙退了出去。 暂时脱离傅翊等人,对于程念影来说是很好的。 她干脆又在黎近江的宅子外留了记号。 这样一来,若将来楼里追查,也是追到黎近江头上。 太子找到她,有些无奈:“你去哪里了?” “出去走了走。”才好留记号。 太子正色道:“你去街上走动有何用?还是要想法子去知州府,从中拿到知州心怀不轨的证据,以及与他一条线上的名单……” 程念影脑中闪过傅翊说的: 去了那里便装聋作哑,不出一月就能平安返京。 程念影便没接声。 太子这时也住了声,问:“怕了?” 程念影点头,慢声道:“我只是弱女子。” 太子:“……”把孤按在水下的弱女子? 程念影不管他怎么想,转身回去拿着佛经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又一日过去,黎近江终于又来到了宅中,他要陪程念影出门走动,说是便于她传播佛法。 程念影自然不会拒绝。 “这位禅师就不必跟从了。”黎近江将太子挡在了门内,朝左右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程念影穿着黎近江新买来的木兰色僧衣,俏生生地立在门口,看都没看太子一眼。 她发现她留下的记号……有了回应。 竟这样快! 从御京城到夔州的一路上,她都没寻到什么机会。还以为这偏远之地未必有楼里的人在呢。 程念影匆匆一扫,将记号中暗含的讯息记在了心中。 “上师。”黎近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照旧为她打起帘子。 程念影从容地钻了进去。 太子佩服到无话可说。 她也不怕给傅翊戴了绿帽子…… 黎近江此时正与程念影说话:“上师身上并无香火的味道,反而有股幽香呢。” 程念影闻不到,便只应了声:“嗯。” 黎近江见她没有恼怒翻脸的意思,得寸进尺道:“我近来钻研佛法,很是用心,对上师有一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请上师在我的身上写下经文。” 衣裳一脱,剩下便是顺理成章了,黎近江心想。 字有些丑。程念影心想。 不过也不是不行。 将他打晕,叫太子来代笔就好。 程念影看了看黎近江,这条线还是要留着的。 于是她应声:“好。” 黎近江听了都有些受宠若惊,这样容易便应了?还是说这小尼姑没见识过世俗险恶,捧她一句“上师”,就真肯干了? 因为想要的已到手,黎近江便只带她在街上匆匆逛了逛。 “不如今夜就来为我写下经文吧,我向佛的心实在按不住了……”黎近江热切提议。 程念影无情拒绝:“还须焚香沐浴,准备一番。” 焚香、沐浴。黎近江牵动了些思绪,笑着点头:“好,好,那便明日!” 程念影今夜哪有空管他? 待回到府中,夜色渐晚,程念影在黎近江后宅妾室的房中随意偷了套衣衫换上,而后翻墙出府。 没有一个人发现。 可见上下都菜得很。 程念影眼皮都没颤一下,径直走向约定的地点——那时辰、地点都被藏入了白日的记号暗语中。 夔州主城中已宵禁,但程念影身形翻动,如猫般敏捷,踩在屋檐上几个起落,只裙摆掀起一点亮色,此外没有引起任何的动静。 “来了?” 巷中立着的紫衣女人转过了身。 程念影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