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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的,衣服也不知被哪里挂烂了,看起来十分狼狈。作为出身顶级士族的贵女,桓灵注重仪态风度,她原本是最讨厌这样狼狈的。
可此时,望着梁易脏兮兮的模样,她的心里只剩心疼与后怕。
梁易表情复杂,很想摸摸她的脸,但是人前不好动作。他的手也很脏,桓灵的皮肤白得像雪,不应该沾上脏污的烟灰,他只好放弃了。
他的目光热切,问桓灵:“怎么过来了?”
方才他在里边生死不知的时候,桓灵心紧紧揪成一团,想着只要他能安全出来就好。
现在他平安了,桓灵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生气:“我不过来怎么知道你不要命地往里冲?”
万胜和华巧春也拉着自己儿子的手打量,华巧春心疼地用袖口为万木擦干净脸上的烟灰。
“娘!万叔,我娘晕过去了。”燕大夫的女儿惊叫着。
万胜才转忧为喜,这下又愁上了:“可村里只有你娘一个大夫,我们都不会治啊。”
有村人提出:“隔壁王村有大夫,我去请吧。我有牛车,能快些。”
“好好、你快去。”万胜嘱咐道,“大半夜的,要是大夫不来,你就说会多给些钱。”
燕大夫的女儿慌乱中忙道:“对,快救我娘!我有钱!”她解开随身的荷包,里面有些碎银,“给,拿这个去请大夫!”
那人没要:“等请回来了再说,你自己给大夫。”说罢就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桓灵叫住了即将出发的那人,“你会赶马车吗?”
那人面露难色:“不会。”
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我会!我在外边就是给主家赶车的。”
梁易明白了桓灵的意图,叫上应声的那人:“跟我们走,赶马车去,更快些。”
应声的这人叫华济,是华巧春的娘家侄子,平日里是在外边给大户做车夫谋生,现下快过年了才回来。
华济就跟他们一块去取了车,路上还调侃了梁易几句:“小山哥,方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可是瞧得真真的。你看给嫂子急得,多心疼你啊。”
梁易扯了个笑出来,但笑得没那么自然。旁人没注意到,桓灵却看得清清楚楚。
或许这些日子接连赶路,又碰上这场大火,他真的太累了吧。
小院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剩下的人还在努力扑灭大火。
华济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夸了几句:“小山哥,你这马车真不错。放心吧,我在外边赶了几年车,很有经验,不会弄坏的。等我请了大夫,就好好把马车给你送回来。”
梁易点了点头,桓灵对华济笑了笑:“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现下最重要的是赶快请了大夫回来。”
“好。放心吧,我快去快回。”华济套上马车,迅速出发了。
大晚上的,梁易也懒得烧水,只用保温的铜壶里剩下的一些热水兑了凉水,擦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经过这样一闹,精神亢奋着,两人都有些睡不着,也不觉得冷了,燃着蜡烛靠坐在土床上边说话。
桓灵靠在梁易怀里,沉着脸色提醒他:“梁小山,你下次不能再这么冲动了。我今天真的吓死了你知道吗?”
梁易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慢慢答了句好。
“我不是不要你救人,但是你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女郎好好跟他讲道理。
梁易还是没说话,桓灵以为他救了人心里高兴,不乐意被人这样泼冷水,语气和缓了些。
“你今日和人一起将燕大夫救了出来,我当然也感到开心。可是,你更重要。”
梁易下意识答了句:“不是。”
桓灵这样说,是因为他已经跨越了原本的阶层,成为了村人口中的“大官”。统治这个国家的人是他的义兄,所以他就和这些村民们不一样了吗?
“什么不是?”桓灵侧身看他。梁易神色淡淡,眼底疲惫,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女郎摸了摸他的脸:“是太累了吗?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梁易大手抚上女郎柔软的腰肢,让她整个人面对着贴向自己,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
桓灵摸摸他的头:“梁小山,你就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待在屋里,别出门了。”
“阿灵,我觉得,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同样重要。”
尽管梁易平时说话速度并不快,但这句话说得出奇的慢,慢到桓灵都觉得不寻常。
“怎么会同样重要呢?”桓灵捏捏他的耳朵,“尽管人命都很重要,可只有你是我的夫君。在我这里,他们的命不能和你比。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着,不能让我做孀妇。”
梁易默了默,“嗯,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死。我今日,有把握的。”
桓灵还是不高兴:“那可是大火,你如何就有把握了?你的把握就那么准吗?”
当然有把握了,因为早在多年以前,梁易就经历过比这还大很多很多的火。整个村子凡是染了瘟疫的人家都被一把火烧了。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寒夜,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和姐姐也都不幸染上了瘟疫。姐姐躺在床上起不来,他的情况稍微轻一些,于是出门找吃的,这才躲过一劫。
那晚的大火几乎席卷了整个村子,冲天的火光在夜晚照亮了半边天。拿着吃的回来的梁易躲在草垛里,悲痛得不能自已,却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当年的他只有十岁,年纪太小太小,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化为灰烬,连带着在里面病着的梁小水也化为了灰烬,什么都没了。
可他当时太弱小了,连靠近都不敢。他也染了瘟疫,如果被那些惨无人道的官兵发现,会被他们拉去活活烧死。
当年的他躲在暗处,目睹了惨痛的一切,不敢哭出声,过后便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