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如是想,却不知道这次赴约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秋意带寒,混着冷雨和凉风一起吹在脸上。韩琛被丝丝缕缕的寒意冻得瑟缩了下,大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时才觉出指尖的冰凉。看着漫天的雨幕,韩琛想起刚才走得太快,把伞落在座位上了。 青年远没有面上表现出来得这么冷静,杜邢潇独自讲述时,韩琛的手早在桌子底下紧紧握起。临走前对杜邢潇一顿夹枪带棒的回击,看起来是恃宠而骄,实际上在虚张声势。 韩琛被事实的真相冲击得头脑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应。恍惚间,他又成了被抛弃的孩子,再次囿于孤立无援的困境,无助又孤独,强自支撑着不肯后退,靠的也不过是一点年轻人的倔强与傲气。 勇气兵败如山倒,韩琛没有重申晏珩西喜欢的底气,不欲与杜邢潇再碰面,索性弃了伞,随它留着。 有人零散着从店内出来,和韩琛擦肩而过时,回头瞧了他一眼,之后频频看向他,走入了雨里。 看着一顶顶黑胶伞在雨里撑开,韩琛不加犹豫,踏入雨里。 韩琛没有直接回枫蓝湾,反而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走。路上人流湍急,各自撑着伞去往目的地,其中也有人像韩琛一样忘了拿伞,步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寻一处干燥地躲雨。韩琛不拿伞,走得还慢,显得怪异而格格不入。 天色是暗沉沉的,像盖了一块遮光帘子,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也遍布阴霾。 韩琛一颗心被秋雨浇了个透,从里到外都是凉的。他步子迈得慢,神经随行走的时间被一并拉长,近乎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中疑问重重,韩琛却无从下手致疑的症结。 不知道走了多久,韩琛头发和衣服都被雨弄湿,仍没有回枫蓝湾的打算,正当兀自凝思时,骤然看见撑黑伞的男人,心尖颤了颤,像将要冻毙的行者迎来鲜活的生机,意欲上前时生生刹住脚步。 晏珩西一身黑色风衣,里面是整齐的西装三件套,身边还有一位穿戴精致庄重的女士。两人站在一把伞下,晏珩西微微侧身听人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俱是一笑。 韩琛安静地站在一旁。雨水流进眼睛里,韩琛觉得有些痛,机械地眨了眨眼睛,看晏珩西为女伴打开车门,体贴地护住车顶,无声地笑了笑。 这次赴约应该算作幸事。 “抱歉,把你的地板弄湿了。” 韩琛看着晏珩西对他不似作假的关心,眼底一片漠然。他想,晏珩西总是这样,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明明说了不要得寸进尺,他恪守本分,晏珩西却再三靠近。 我不过是你的一条狗,为什么要在乎我? 你到底在想什么? 韩琛搞不清楚晏珩西在想什么,晏珩西亦奇怪青年人的态度。他知道韩琛性子冷,以往冷战时也少不得怄气,但这样近乎于冷漠的眼神之前却是不曾有的。 听到韩琛客气的道歉,晏珩西皱眉,并不十分舒服。而此刻韩琛身上还湿着,握上来的手冷得冻人,晏珩西就算被气笑,也顾不得和人争辩,只说:“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你的衣服太湿了,要立刻换下来,不然你是想生病……韩琛?” 晏珩西正训着人,韩琛忽然欺身靠近,凑到颈边。 高大的人影一下子靠近,扑来满面冰凉的水汽。 到底淋了多久雨啊? 晏珩西不满韩琛仗着年轻身体好乱淋雨,刚想叫他别磨叽快去洗澡时,听见青年低而沉的声音:“换香水了吗。” 晏珩西心头一跳,看似随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琛不答,更近地凑到晏珩西肩颈处,嗅了几口,抬起头定定看向男人,说:“衣服上有玫瑰的香气。” 晏珩西心里咯噔,想起来餐厅里的香薰味道,确实是玫瑰气味。 男人有一瞬间的混乱,稳定心神想解释时,韩琛已经移开目光,也不看他,低低地说:“我先去洗澡。” 韩琛不像晏珩西,淋浴一向很快,这次却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 晏珩西见韩琛的头发湿着,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掉水,顺手拿过一边搭着的毛巾要给韩琛擦头发,却被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握住了腕子。 还好,手总算没有那么凉了。 晏珩西暗自猜想韩琛应该没有生病,想拿手背试试人额头上的温度,就听韩琛说道:“不劳烦晏先生了,我自己可以。” 韩琛疏离到这个地步,晏珩西再看不出他情绪不对,就是白在人情局风月场上混了这么多年。 男人走到韩琛面前,看人沉默地擦着头发,半晌,慢慢蹲下身子,轻声说道:“你在生气吗?” 韩琛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额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遮得眼睛晦暗不清。 晏珩西接着说:“因为我今天没有陪你去听音乐会,所以你生气了吗?” 韩琛扯扯嘴角,说,没有。 晏珩西覆上韩琛空着的左手,触到青年的体温才觉得踏实一些,说:“抱歉。今天失约是我的错,事出突然,我得过去……” “下次。下次好吗,我们去听今天没有听的音乐会,最近的一次演出我让刘秘书安排一下订票……”似乎自己也觉得说辞苍白,晏珩西闭口不再继续,转而说起别的,话还没尽就被韩琛打断。 韩琛带了一点笑,表情难辨,语气淡淡:“没有,我没有生气。一件小事而已,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 晏珩西的问询被韩琛生硬地挡了回来。 韩琛拒绝沟通,晏珩西别无他法。 到了晚上十一点,晏珩西洗完澡出来,想和韩琛继续之前的话题时,韩琛很不巧地先开了口:“抱歉,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晏珩西有些担心,伸手去贴韩琛的额头。青年这次没有拦,温顺地让男人的手背落在皮肤上。 额发被轻柔地撩开,身前覆上来一片带着体温的丝质物,然后是纯净的佛手柑香气。晏珩西轻轻把额头抵住韩琛的,借此试探温度。 没有明显的温度差,晏珩西松了一口气,说:“幸好没有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有一点?” 晏珩西面露忧色,问:“哪里不舒服。” “喉咙有点疼,明天喝点热水就好了。”韩琛对晏珩西扯了个笑,委婉道,“今晚可能不是很方便留晏先生在这。我怕传染给你。”韩琛说完后,不再看晏珩西,背对着男人开始收拾起床头散落的书籍。 明显的回避姿态。 晏珩西有些气恼。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韩琛的背影,末了才说:“好,你注意休息。” 门被带上时发出咔擦的轻响。韩琛听见声响,动作停下来,久久地看向晏珩西离开的方向。 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