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很不自在地坐到了椅子上。 “小李的同学啊。”护工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小李刚走没多久,也就走了一个来小时吧。没碰上,怪可惜的。” “没事。”于思煜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花,“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吗?” “是啊。是个孝顺孩子。每天晚上都过来守着他爹。”护工大叔说着重重叹了口气,“老李是个可怜人啊,年纪轻轻的老婆跟别人跑了,也没再娶妻,自己一手拉大了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出息了,又孝顺又能赚钱了,偏偏就生了这病。唉。” 于思煜不自觉地拽紧了手里的花,一言不发地坐着。他一直不敢把眼睛抬起来。 他不敢看李光济。 护工看他手里捏着花,说帮他找个瓶子便走开了。 于思煜的视线始终沉在下方,视角里只能看到病床的一角。他看到李光济的手动了一下,于思煜的身子跟着抖了一下。 他略略抬起脸看去,李光济半阖着眼,眼里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血丝,浑浊黯淡的瞳仁微微动了一下,滑向了于思煜所在的方位。 于思煜屏住了呼吸,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这是小李的同学,来看你的。”护工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拿来了个花瓶,递给了于思煜,然后小声对他说:“他现在已经不太清醒了。” 于思煜接过花瓶,只觉得谢天谢地,至少有点事情做他不会显得过于尴尬。他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拆开花的包装,一朵一朵插了进去。 李光济的眼睛追着他,却一言不发。 于思煜插好花,努力整理得更美观一些,然后转过头对李光济说:“叔,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过来看您。” 李光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思煜觉得他好像很轻地点了点头。 于思煜离开了医院才觉得自己喘上了气。 在病房里,死亡的阴影平等地笼罩在每个人的脑袋上,于思煜无论看什么,眼前都像蒙着一层死白的纱。 他根本无法想象李之洲这些日子自己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于思煜想到这时有点焦急,莫名地加快了步伐。他去买了书和纸笔,买了一大堆的食材。 然后于思煜扣响了李之洲的门,强行地挤进去,强硬地留下来,用他无法拒绝的口吻对他说:“你收留一下我呗。” 于思煜虽然给李之洲说辞是“偶尔来吃个饭”,但这里面的“偶尔”频度实在高得令人发指。 他每天都带着食材去找李之洲吃饭。 李之洲会给于思煜开门,然后任由他在自己屋子里折腾。等于思煜折腾完了,他再跟在后面默默地收拾。 除了不太说话之外,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每天呆在一块的时候。 于思煜其实能感觉到李之洲身上带着的抗拒,抗拒于思煜进入自己的生活,也抗拒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 只是他性子太柔软了,将这份抗拒包裹在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里,尖锐那一端留给了自己。 所以于思煜只感觉到了李之洲的沉默,却从未遭受过被拒绝的疼。 “他没赶你啊?”沈言给于思煜打电话问他。 自从于思煜回来后,沈言就像是给孩子找到了娘的爹一样,终于当了一回甩手掌柜。 “没赶。死皮赖脸地待着呗。”于思煜耸耸肩说道。 沈言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那还得是你,他也就听你的。” “你稍微凶一点,他也听你的。” “哪舍得呀?你舍得吗?”沈言叹着气,“上次送你过去那天,我冲着他喊了一句,他就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我。我天,可悔死我了。” 于思煜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心像被指尖掐了一下,他低声说:“我现在可舍不得。” 比起沈言,于思煜才是那个会对李之洲凶的人。他凶过不止一次。 他早就悔死了。 悔了八年。 【作者有话说】 勇敢地向重归于好进发吧! 下章周五更。 第55章 父亲 于思煜自此开始了一边考研一边对李之洲死缠烂打的生活。 除了去学习和去李之洲家蹭饭之外,他还会时不时去探望李光济,每次都在医院里呆上一个到两个小时左右,给护工大叔搭把手,帮李光济翻翻身子,或者是递递东西。 这一通连轴转着,竟也忙得他不可开交。 绝大多数时候,李光济都处于昏睡的状态,有时他会睁开浑浊的眼看着于思煜,也不说话,看一看很快就又闭上眼了。于思煜至今不知道李光济有没有把他认出来。 于思煜其实并不喜欢医院,他不喜欢那种死亡将近的绝望感。医院里度过的每一秒,眼前的人每一次艰难的吐息,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将他带回狗子学长去世的那个夜晚。 于思煜本能地想逃走,却硬是咬着牙呆了下来。 这是李之洲每天都在经历的煎熬,他总是追着夜的步伐踏入这个病房,然后在并不温暖的日光中无声地离开。 他坚韧地守着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亲人。每一天的相见,都是在道别。 于思煜想到这些,就逼自己一遍一遍地下决心,哪怕是心理再不适也必须坚持下去。 这是他走进他的世界里的必经之路。 李之洲别无选择。 而于思煜在无数可以选择的余地中,选择了李之洲。 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年尾,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于思煜抬起头,看到天空被光秃秃的枝丫和杂乱的电线割得四分五裂,厚重的云层一团又一团,好像要坠下来一般,压在脑袋上。于思煜鼻子冻得发疼,呼吸一次都觉得像是被人胖揍了一拳。 这一日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去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他看到李光济竟然靠着床坐了起来。听到声音,李光济朝门口看了一眼。于思煜接受了他那暗沉的目光,很自然地开口向他打了声招呼:“叔,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李光济没有说话,他咳嗽了几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护工大叔正好推着个轮椅从外面进来,他看到于思煜过来了,说:“正好,你李叔今天难得醒了。你陪他到大露台那去晒晒太阳吧。” 医院顶楼有一个供人休息的大露台,上面种着各种花草,弄得像个空中花园似的。 于思煜推着李光济在露台上找了个太阳晒得到的位置,蹲下身子替他掖了掖身上的毯子,仰着头看着他说:“叔,你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回去。” 李光济的眼珠往下缓慢地往下移动了几寸,目光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于思煜的脸上。 这段时间于思煜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很难得地没有感觉到尴尬了,反而冲着他咧嘴笑了笑,“叔,快过年了。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常冷一些,但是过完年之后就是春天了。我看到医院楼底下大院里种了好几棵海棠树。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