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倒不知,你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 阮晓露从他语气里听出点不悦的意思,想了想,道:“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了。” 李俊笑道:“你又不肯跟我走。” 船橹斜切入水,发出单调的声音。阮晓露琢磨半天他的话,终于有点明白,欠身过去,向他讨教:“我需要保证点什么吗?” 李俊垂眼看她,目光凝住许久,看得她有点脸热,才微微笑道:“干我们这行,有今天没明天,何必滥做许诺。” 小船碰到另一个码头边缘。阮晓露指指一条亮着灯火的小路,“从这往上,就是客馆后院。去吧。” 李俊站起身,踏上码头,却没离开。 “不用怕。”阮晓露道,“这路看着偏僻,其实转弯就是哨卡,没有野兽……” 李俊忽地回身,一把抓住她手腕。隔着一层袖子,感到他掌心火热。 “阮姑娘,”他放低声音说,“你才是害怕。” 阮晓露仰头表示不服:“我在自个家里,快活得很……” “你害怕俗世不容你,轻狂冒险的日子到头,只能守着一方草庐,看江中船来船往,日日种菜。” 阮晓露仿佛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了一下,脑海里画面飞快回溯,想到第一次跟着盐帮前去救援海沙村,顺江而下时,那个看守江边据点的老妪。 “是我们前前……前帮主的夫人,”一个小弟告诉她,“据说当时也是浔阳江里一号人物……” 浔阳江后浪推前浪。当年乘风踏浪的一号女匪,如今守着一畦菜地,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大当家。 当时,阮晓露在那菜地里发呆,感伤了一小会儿,以为无人注意。 却不知,其实有人留意到了,并且记到现在。 阮晓露感觉眼里进了点寒气,低声问,“那个婆婆还健在?” “人还好,”李俊点点头,“耳朵听不见了。” 她默然,伸出双手。李俊揽住她一拢,让她头靠在自己胸前。待要再用力,她跳回船里。 “你也怕得要命。”阮晓露撩开碎发,不甘示弱地说,“李帮主超然物外,整日念叨金盆洗手,干上最后一票就收手。其实你也不知收手以后到底该干什么。你害怕无所事事,湮没于江湖,害怕手里没刀,任人宰割。” 李俊侧头看她一眼,压着腔调道:“这是揭短大会么?” 阮晓露笑道:“除了你,也没人觉得这是个短处……” 岸上忽然亮起一道光。巡夜喽啰挥动手里火把,马马虎虎地在岸边照了一照。 阮晓露马上作势虚一声,让他假装一棵大树,自己一动不动,躲在李俊身子的阴影里。 让人瞧见私会男人她不怕。但水寨一姐知法犯法,带头违反水军安全守则,若是让人抓到,转日全山通报批评,才是最丢脸的。 火光移开。她轻出口气。 “领情。”李俊放开她手腕,给她理平袖 口,“那么告辞了。” 阮晓露忽道:“等等。” 他立刻住步,“嗯?” “你回去以后,还请帮个忙,”阮晓露正色道,“在江南绿林里牵个头,把咱们在北边的见闻传一传,敲打敲打那些只顾眼下的呆瓜。万一以后出点天下大乱的事,江湖上不能措手不及。等我见了寨主军师他们,也会危言耸听一下。” 整个世界依然坐在一个高压锅上。虽然凭着她和冒险小队的一通极限操作,以及一点点运气,促成了辽金议和,算是给这高压锅暂时放了一点气。但还远远没到天下太平的程度。宋江还不知能不能面圣,他们豁出命去搜集的珍贵情报,不知能有多少人侧耳一听。 万一日后有人添柴加火,该炸的还是得炸。 阮晓露在梁山学到一条最基本的江湖保命常识,就是永远不能丧失警惕。岁月静好当然求之不得,但不管江湖上多么太平,始终要做好干架的准备。 李俊见她说得严肃,道:“自当从命。” 第188章 次日, 聚义厅里大吹大擂,送别李俊、童威、童猛三人。果如李俊所料,那酒喝了足足两个时辰。阮晓露还没轮到跟李俊等人敬酒道别, 自己先趴下了,让三兄弟弄到外头吹风醒酒。 酒过三巡, 一众好汉七倒八歪, 又哭又笑,那依依不舍的劲头, 恨不得组个旅游团,全体都跟着李俊去江南观光。文工团演奏了三次《阳关曲》, 才把大家都轰了出去。 威猛兄弟在梁山养伤数月, 跟山上头领喽啰都混了个脸熟, 结交了不少意气相投的兄弟。更是在断金亭擂台上连番炫技, 不仅帮助水寨取得了三次流动红旗, 自己也取得了地煞第三十二、地煞第三十三的优异名次——当然是作为“梁山之友”, 不占山上的排位。 而且大家都知道, 他们是伤好了以后才开始打擂的。顾忌选手身体状况, 主裁判林冲还限制了他们的参赛场次,最多三天一场,不许透支体力。若非如此, 如果他们以巅峰状态,再在山上留三五个月, 那排名还能继续上升。 只可惜李俊一场都没打过——倒是有不少人想找他练一场,可惜没这个机会。李俊两次上山,都行色匆匆, 只过一夜,谈了事就离开。而且这两夜也过得神出鬼没, 不知他在哪歇的脚。 他的名字也写在“梁山之友”的那片粉板上,后头的名次是个空白。 童威看不下去,粗枝大叶地建议:“我大哥肯定比我们强,就先排我前头呗。” 三五个梁山头领围上来,给他上了一场公平竞技的课:“没比赛,就没积分。没积分,不能操纵名次。这是阮姑娘定下的规矩,要说理找她去。” 童威:“嘿嘿。” 两兄弟最后各自提着大包袱(里头装着阮婆婆送的鞋),拜谢晁盖以及登州救援小组,感谢山寨的收留照顾。晁盖欲送金银盘缠,几人坚辞不受,说回到揭阳岭自有人接应。 临别,吴用悄悄附耳李俊:“北地骏马,有多少送来多少,我等专望。” 李俊笑答:“就怕贵寨没那么多金银。” 所有头领洒泪相送。 ------------------------- 除了一个凌振。 凌振自从回山,就专心投入科研工作。社交活动一概不参加,谁去拜访都吃闭门羹。他管花小妹要回了在登州火器营抢来的原料工具,又连番开条子,管铁匠铺要这要那,一天之内,材料已经堆满了一整个宿舍。 晁盖苦口婆心,去找他谈话:“兄弟,知道你受了那个辽国公主委托,要给她造出最先进的火炮。如此重托,自然不可怠慢。可你也亲口说了,那公主遭人陷害,已经被打成叛贼,身边只有几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