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在此之前,琼恩还去做了一次彻底的体检,由内至外,他需要确认自己以往的工作生涯不会将任何职业病带入他的婚姻生活,他得为特蕾莎负责。 之后他去工作室解除了自己的工作合同,他拿到了健身教练的执照,完全可以不用再操劳自己的肾了,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行业内的黑暗时刻,要知道在娇柔男孩泛滥的趋势里,失去一个雄风刚健的老爹会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那段时间他成了一只成家立业的标准工蜂,一天到晚忙于构筑自己的巢穴,建立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他连手机也忘了查看,他说不清楚那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进来的,他也许在路上,又或者倒在沙发上正睡着,总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的另一种说法——九月结束的时候他们又去了一次海边,这次是特蕾莎提议的,她想在正式的婚姻之前像个孩子一样闹一次,他们没钱去欧洲,住不起有棕榈树和游泳池的豪华酒店,但至少可以在市民浴场里晒晒太阳,琼恩无法拒绝这个想法,于是他们开车去了。一路上,特蕾莎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衣着性感,不停说着甜言蜜语,手指在下方挑逗着琼恩,琼恩说不上那种感觉是否算得上是心猿意马,但至少生理的反应很诚实,在没到达之前他们就在车里做了一次,放在暗盒里的避孕套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样的故事如果发生在十年前,琼恩很可能会成为提上裤子就走的浪子,但这回不一样了,他即将拥有婚姻,这是一个主动把自己交给誓言的自愿服刑,是上帝检验世俗忠贞的镣铐。 单身派对的晚上他从酒吧里溜出去,向着海滩边无人的地方走,上一次他几乎没有记住太多的路,他的脑子沉浸在欲望和燥热里。太阳已经西沉,金色的余阳在墨蓝色的海水里摇动,冲上脚背的海水有些刺骨的冷,人们的嬉笑声在身后远远地响起,他像是被世界遗忘一般,独自向着海边的船屋走去。 他的电话一直处于接通状态,但是无人接起电话,琼恩在那个集装箱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进去,奇怪的是门没锁。屋子里还是一如仙女寄生过般的整洁,西里安不在屋子里,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电话已经超过接听时间而自动挂断,他看见厨房里一地的啤酒罐七倒八歪,桌上披萨盒的票据显示这是一个星期前的东西。琼恩坐在地上,再一次拨打那个号码。 依旧无人接听。 他这才想起来查看自己的语音信箱,里面已经塞满了不同声音,他从最远的一条开始听,是他的朋友,他们得知自己的婚讯后纷纷表示祝贺,还有之前的工作室,他们留言表示如果薪酬翻倍,琼恩是否愿意再参加一次影片拍摄。 后来的几条,它们全部来自西里安,在一片噪杂的背景里,男孩快乐的声音穿透了无人房间的寂静: “嗨琼恩,抱歉我不想打搅你,这是朋友们的游戏,我打赌输了,他们让我从通讯录里选择一个号码打过来,你知道的,我只有你的。” “我得,呃,你知道,遵守游戏规则,说些恶心的话给你,那群混蛋才会满足,好吧我说…琼恩,认识你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你对我很好…” “我知道有些事儿你不得不做,就像我爸一样,船一来就得走,这就是人生……不管怎样,嘿,你有我的号码,咱们可以呃,一起去看个球赛怎么样?” “抱歉我可能…有点喝醉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琼恩坐在地上,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西里安的声音和着年轻人的嬉闹一起消失在嘟声提示音之后,像是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他看着那一整面墙的航海地图和纪念物,幼年的西里安在父亲的怀抱里,脖子上戴着一串从海里捞上来的红色石头串成的项链。 他忽然想起人们说的,在海边溺死的人需要九天才能浮上来。 他没有太多责任感,他及时行乐,他到了四十岁仍是个无法抗拒男孩屁眼的傻瓜中年人。 他分不清那些重要的,同时转瞬即逝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之前无数个烂醉的夜,他想着自己至少能从其中的某一个夜里清醒过来,告诉他的西里安,离那海远些,它带走了你的父亲,它注定也将带走你。 他在那个船屋里抽完了一整盒烟,披萨盒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烟灰。海水在寂静中温柔地拍打在铁皮上,他一度以为下雨了,他站起来打开窗户,窗外仍是平静干燥的夏夜,九月末的海风蜂拥进来,将地上的空酒瓶吹得四处滚动,同时也吹散了郁积在房间里的烟——远处仍然是人造的虚假星光,以及永远不曾将谁指引回来的灯塔。 那一刻里,琼恩忽然意识到,暑假已经永远地结束了。 “Changerons de vie, ma Carmen, allons vivre quelque part où nous ne serons jamais séparés” “Carmen, voulez-vous venir avec moi?”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