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听,于是只好胡扯:“不着急,在这边还要办点事。” “那你去办好了。” “不着急。”他重复了一遍。 “好吧。” 贺疏这会儿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免觉得这不全是他爸的错。 “你干嘛非给自己找罪受呢?”他真纳闷,问完又想自己真是嘴欠。 阮祎的神情果然黯淡不少。其实他清醒过后,就意识到昨晚太不理智。 “我哪儿知道……”他话里话外都是惝恍,他问贺疏,“我做错了,是不是?” 这问题哪里是贺疏答得上来的。 贺疏便同他说:“算了!管他的,做也做了,还能怎么样?” “可是我们俩完蛋了。” 这话一出,贺疏便哽住了。阮祎的口吻淡淡的,不知是在怎样的心情下讲出这句话。 “不过我睡过贺品安了。以后说出去,是不是还挺有面儿的?” 贺疏听出他不愿再陷入低落的情绪里,想讲些玩笑话调节气氛,便嗤笑一声,接道:“你这是睡了人的样子吗?你好像给狗咬了一口。” “你说什么啊?我的手是我自己咬的。” 两人对视一眼,回味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会所出来,贺品安给贺疏打了一路的电话。贺疏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于是作了一番心理建设,联系阮祎,电话打不通,又点开微信,这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越发不能认同阮祎解决问题的方式。一颗心在愤怒与疼怜中摇摆。 他托了关系,查到阮祎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 等消息的时候,是很紧张的。他过不了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一遍遍地逼迫自己回忆昨晚的情形,猜测阮祎究竟伤到何种程度。 然而消息到手后,却又不知自己去做什么。 他想,阮祎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无论是为他那晚所说的话,还是为昨晚糟糕的情事,阮祎已经决意要离开了。 他给不出阮祎想要的承诺。这一去,不过是给两个人徒增烦恼。 坐在驾驶座上,他闭着眼思考,蹙着眉,只觉得心乱如麻,他什么也想不明白,却一时想到阮祎在挂了灯串的树下朝他笑,一时想到阮祎在他耳畔绝望地哭。 他终是睁开了眼,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第68章 ============ 68 贺品安身体好,没患过什么大病,往年除了定期陪奴隶体检,几乎没怎么进过医院。 中心医院很大,他绕了一大圈才找着住院部。 走廊里,人人都沉默而匆忙。在这冷肃的氛围里,贺品安的心颇不安稳。 他在找病房号,一行走,一行数着,默默地念。 以为要费些工夫才能见到阮祎,却仿佛瞬眼就到了他的门前。 门上有窗,贺品安看到他正侧着身子跟贺疏讲话,手里不知在比划什么。 知道这儿是杜家的地盘。在这儿没人会亏待阮祎。 阮祎恢复了精神,或许不久后又能茁壮成长。 贺品安看向阮祎,内心便平静下来,像看待一种必然,那必然如车轮般无数次碾过他的脊梁。 然而这次又是略有不同的。不同在于,不够尽善尽美。 阮祎先一步从他身边逃开了。 因此,阮祎所遭受的伤害都是由他带来的,而阮祎的光明前程却皆与他无关了。 在他动作时,贺品安看到了他左手上裹缠的纱布。 ——如果非说一个具体的禁忌,那就是手吧? ——因为要拉琴,所以不能做会伤到手的项目。 他的心就此沉没下去。 在阮祎转过来时,贺品安闪身躲到了一旁。 他是吃苦长大的人,受够了生活的打熬,于是越汹涌的情绪,越要往心底藏。 他的失落与挫败无处可诉。 他常想,做事无愧于心,便是好了。他经历过太多变数带来的打击,于是想,只消竭尽能力将人与事安排妥当,把一切控制在手里,总归能获得一份安稳。可如今,一切都失控了。 欣赏他,拿出许多耐心对待他,像照顾一株心爱的植物。 满心欢喜地看他花枝招展,同时被迫地接受他凋零败落。 奉献一些自以为伟大的情绪,再从他身上看清自己的虚伪。 贺品安站在门外,朝窗子里看时,心中是羡慕贺疏的。 做他的好友,听他描述他眼中的世界,悠然地相处。 无需考虑身份年龄,更不必以一个加害者的身份出现。 爱是一种可以建立的关系,而不是瞻前顾后的思量。 看过他,知道他终将恢复过来,贺品安便能劝服自己放下。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想起来时看到附近有家快餐店。 贺品安进到店里,发现新出了四款玩具,于是买了四份儿童套餐。 再回来时,正巧撞上出来放水的贺疏。贺疏被他拦下时,差点叫出声来。他一皱眉头,贺疏赶忙噤了声。 “拿进去。”他把东西塞到贺疏手里。 “你怎么才来啊?” “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看了怎么说?” “你问这么多,你自己进去看啊!” “我不去了。你把这些拿给他,就说是你买的。” “这算什么事儿啊?”贺疏理解不了,正要把那几袋子还给贺品安,他说,“我不!” “那你扔垃圾桶吧。” “我问你,你是男人吗?他昨晚跟我喊疼,喊了半个晚上,你连进去看他一眼都不敢,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你很明白?”贺品安被他数落一通,不怒反笑,“我当然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安慰他,照顾他,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回应不了他的心意!那我不是拿他当猴儿耍吗?你要他怎么想?” 贺疏凡事只有脑子热得快,哪儿说得过老辣的贺品安。这会儿找不着理,只好愤愤地把嘴一撇,他一下又觉得他爸可怜了。 贺疏问:“你一点儿也不喜欢阮祎吗?” 贺品安回了他,却回得驴唇不对马嘴。 “这世上要是什么事儿都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这话的语气不似挖苦,更像是慨叹。 贺疏生不出气,抱着那堆吃的,小声地说:“算了,你走吧。我知道怎么说。” “身上还有钱没有?” 对着他,贺品安好像永远只问的出这一句。 他觉得贺品安有时真的很孤独。从他身旁飘摇而过的热闹不过是一场场幻觉。 “还多得很。唉,不要啰嗦了,我先进去了。” 贺疏背过身去,不想面对贺品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难受得想哭。 从医院出来不久,工地上就来了电话,说那塔吊工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