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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城道院在金陵城西,路并不远,搭马车前往,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父活到这把年岁,仅只赴过乡党办的小宴,宴席的主旨一向明确,就是婚丧嫁娶、孩儿洗三、老人寿辰,还从未赴过这等风雅的赏菊宴,他一路上忽然有了超脱他年岁的兴致,忍不住要探问两句这办宴席之人的详情,你心不在焉地回他几句,他见你全不似他那般欣兴,心中猜度你们小两口可是又遇到了难事。这类夫妻间的私密小事,为父的不便多问,便把那点欣兴打迭好了,探问的心思也收起来,一心一意等着与你娘团圆。
马车到了道院门口,还没停稳当,便有道童来迎,说是要道院内敞阔,贵客又是初来,怕你们走迷了道,故此派人来接引。此时离开宴还有几刻,道童先将你们引至你娘歇宿之处,一家三口将近半年未见,忽然得见,你娘又是一场哭,你们劝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劝住,接着又与新妇厮见,胭脂貌美嘴甜,片时就将你娘哄住,哄得她心花怒放,再也想不起问她家里是做何营生的。她两人正说得热,道院住持忽从外来,毕恭毕敬地呼你娘为“居士”,又向周围几人行作揖礼,众人向他还礼,一番礼节往来之后,他才从容说起想要请你父母在这道院中缓缓将养一段时日,养得身体康健了,再回金陵城中住下也不迟。你想也不想便就推拒,言辞颇为委婉恳切,那主持只是微笑,并不多言。他看向你父母,他二人全然不知根底,只觉这处道院着实清净,食物精洁,无一处不好,便都一口答应留在此处。
原本你还存着或许可将人偷偷带走的心,这下不仅带不走,还又赔进去一个。
胭脂见你面色不好,默默靠过来,悄悄握紧你手,似是让你不必过于忧心,你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境地。
过不多时,前头又有道童来请,说是宴席将开,舒公子请二位过去。你眼中的慌张只有胭脂看出,她附耳对你说道:有我在,不怕。
她情愿代你生受这一遭,若是能的话,可那舒公子要的是你。
你的手冰凉透骨,胭脂与你捂着,你们俩就这么手拖手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扫了一眼你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便就将目光收回,与旁的人寒暄了。
这宴席的前半段安然无事,就在你以为能这么安然无事到宴终的时候,舒公子敬了你一杯酒,这酒斟在他饮过的酒杯里,兑了他喝过的半杯残酒,半杯残酒加半杯新酒,此时被他直送到你面前。他这举动,风月意味过浓,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些不甚好听的话。胭脂将你摁下,她起身替你出这个头了。
承蒙舒公子抬爱,只是奴的夫君量浅,不如由奴来代饮,再敬公子双杯。
她说完静静立在那处,态度从容,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