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长袍,墨发慵懒地散在肩上,她踱步走来,半倚在洞窟门口:“回来了?” 这并不是一句诘问,阿梨却急急忙忙地解释:“我去了人类的城镇一趟,想要买点东西。” 然后就用二十几枚金币,买了一堆无用的玫瑰花。楚迟思心想。 她微微颔首,并没有过多追问,转身正准备回到洞窟中,却又被阿梨拦住了:“等,等一下!” 楚迟思这才注意到,阿梨的双手正古怪地端在身前,五指拢成球状,正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什么东西。 龙形强大坚韧,人形单薄脆弱,所以龙族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更倾向于维持原本的形态,不到特殊情况,很少会变化为容易受伤的人形。 只见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被荆棘划出了数道细小伤口,血迹已然干涸,可她仍旧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血气。 楚迟思蹙紧了眉:“……” 阿梨低着头,恰好错过了她脸上的神情,她慢慢地抬起手,像勇者打开宝箱,像魔法师掀开塔罗牌,一点一点展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朵完好无损的玫瑰花,花瓣簇拥,露珠盈盈,傍晚天色昏暗,那朵花便如火一样灼开了视线。 阿梨说:“我带了一朵花给你。” 楚迟思沉默片刻,目光一寸寸地抬,从那朵玫瑰花上移,定定地看着小龙的眼睛:“为什么?”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可龙不是,龙简单又纯粹,肆意又强大,盘踞于群山之巅,从来不需要担忧什么。 阿梨以为自己看懂了人类的喜好,殊不知,她只是笨拙地学习,拙劣地模仿而已,一眼就能够看穿。 “因为花朵很漂亮,所以…我想要带回来,然后当成礼物送给你。” 阿梨声音有点底气不足:“你收到之后,心情会不会好一点?不会总是大半夜看着月亮发呆了?” 她绞尽脑汁想着说辞,耳畔忽地传来“扑哧”一声笑,柔软指尖搭在手心,轻轻地挠了挠她。 “嗯,确实…很漂亮。” 她的手触碰着阿梨,滑过那些细小的伤口,微凉的温度一层一层渗透,直触到跃动不安的心。 楚迟思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将花带回来,谢谢你将这个礼物送给我。” 女巫不喜欢玫瑰, 她却接过了那朵花。。 小龙真的很好骗,就像是一张纯粹干净的白纸,写的东西根本藏不住,在眼下一览无余。 楚迟思从来是这么觉得的——直到今天为止。 阿梨从几天就开始烦躁不安,她会在人形与龙形之间换来换去,会用尾巴不断地摆弄的珠宝,喷吐的火星点燃好几块布匹,差点把整个洞窟都给烧了。 楚迟思一开始没有太在意,只当阿梨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直到有一天早上,小龙忽然就失踪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披着巫师长袍,喊着小龙的昵称,在洞窟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可无论是爬回指尖的藤蔓,还是飞回来的小雀,都清晰地告诉楚迟思:【小龙并不在洞窟中。】 “不在这里的话,那就去找。” 楚迟思嗓音淡漠,她指尖轻动,藤蔓便向着森林里蔓延而去,小雀离开肩头,箭一般消失在葱葱绿荫。 小龙跑得可真够远,楚迟思足足耗费精力找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收到了小雀带回来的消息。 厚重藤蔓掩埋着洞口,四周杂草齐腰,树冠投落大片阴影,将一切都浸没在昏暗之中。 楚迟思注意到杂草被压弯的痕迹,一刀便斩断悬挂的藤蔓,枝条砸落在地,汁水黏腻,迷香幽幽。 “阿梨?” 她试探地喊:“你在吗?” 在一片漆黑的深处,隐约传来些许响动,像被困在陷阱中的小动物。 迸裂火星验证了楚迟思的猜测,她点起火折子,扶着湿润的墙壁,一步步向着里面走去。 越走,空中灼热的气息便越浓,闷闷地压着楚迟思的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多久,楚迟思终于走到一个有些开阔的地方。 在亮光的映照下,密密麻麻,铺满裂痕的石墙映入眼帘。 攀附藤蔓上全是焦黑的痕迹,穹顶罩落一片庞大的阴影,将蜷缩的龙埋藏其中。 楚迟思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软靴下却传来清脆的“咔嚓”细响。 她慌忙后退,这才看清那是一片琉璃似的龙鳞,断裂的边缘上,沾满星星点点的血。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梨颤了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嘶哑:“你疯了吗?我好不容易才躲起来!” 楚迟思抬高手中的火折,在明亮的火光下,她与那条龙对上视线。 阿梨身上有着数道伤痕,浅色竖瞳里满是红丝,爪尖攥满污泥与鲜血。 她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止发抖,发颤,剔透漂亮的龙鳞砸落在地,被火舌烧得焦黑。 楚迟思向前走,她便狼狈地向后退,龙身撞在石壁上,痛得“嘶嘶”吸气:“你滚开,不要过来!!” “你正处于发-情期。”楚迟思声音平淡,“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 火光映在她侧脸上,模糊了原本清晰的轮廓。楚迟思垂着睫,唇瓣间似涂着一层蜜。 “阿梨,变成人形吧。” 她平静地望过来,将手覆在龙的头颅之上,那触碰太轻,又温柔,顷刻便能被龙爪撕碎。 楚迟思说:“我会帮你的。” (……) 时至今日,楚迟思仍旧有些困惑于自己那天所做出的决定,过往的经验,百年的思考,都没够给她答案。 但是那一条小龙可以。 楚迟思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便感觉有什么压着自己的腰,她低头瞥了眼,果不其然,那是一条灵巧的尾巴。 尖刺乖巧地收敛着,尾尖缠着她腰际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弄得她微有些麻痒。 阿梨从身后靠过来,褐金长发散在她光洁的脊背上,仍旧沾染着火星的烫意:“唔……” 楚迟思被烫得缩了缩身子,可她仍旧黏得很紧,总有种要将人揉进去的错觉。 又执拗,又有点可怜。 因为一朵花的回礼,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楚迟思这样想着,转过身去。 已然是深夜,月轮高悬于空,隐隐绰绰能望见些自洞窟漏进来的光。 楚迟思还想去看,阿梨却抱了过来。细软的呼吸蹭过耳尖,让她想起了那一朵花,想起脆甜的苹果、嫩嫩的烤肉、软软的丝缎。 还有那不加掩饰的,纯粹而干净的情感。 她的心跳声响在耳侧,咚,咚,咚,震动着她的鼓膜,比月光还要滚烫。 楚迟思没有说话,也没有叫醒对方,她慢慢环过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