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会有多辛苦。 言玚没有崩溃, 没有放弃自己。 他只是冷静地处理着烂摊子, 一步一步走完所有的手续,与律师反复沟通, 想办法拒绝了社会福利机构要带他走的要求。 扛着压力筛选着对自己有用的途径,配合所有人将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降到最低。 甚至处理得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完满。 言玚忍受着孤独、痛苦和对自己的质疑, 表面从容地小心翼翼长大,却又因从前这些经历带来的深远影响,喜欢上了错误的人, 还偏偏执拗地不肯认错, 浪费掉了六年宝贵的时光。 但好在,褚如栩还是出现了。 虽然晚了一些,但这也不能怪他, 六年前他还太小。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快点赶过来了。 褚如栩就这样出现在最巧合的时间节点, 半天都没耽误, 炽热、真诚、莽撞地闯进言玚的世界, 像一束能穿透一切的阳光, 不容拒绝地将他烧灼了起来。 言玚就这样沉默地和对方靠在一起。 烧吧。 就这样烧吧。 最好是什么都别留下,最好是把他们混在一起,没人能分得出谁是谁,只能无奈地将他们填到同一座坟里。 名字也并排刻着,墓志铭就选那句「不要公平」。 也不知道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多久,言玚偷偷擦掉了眼角还没坠下来的泪滴,终于给出了回应:“看看吧,我们一起看。” “我想让你知道。” 我想让你更心疼我。 言玚是有小心思的。 人类天生会对可怜的东西产生保护欲,他原本是很讨厌被人放到受害者位置上同情的,但他现在只想利用这点。 心疼我吧,舍不得离开我吧。 言玚心里晦暗的念头在不停叫嚣着—— 你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有给过你很多逃跑的机会。 可褚如栩却仿佛和他心有灵犀,又或者是言玚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把不能言喻的欲望展露得太明显。 “我如果对你不好了,那你就杀了我。”褚如栩轻吻着言玚的侧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他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言玚腹诽道。 “我是精神病和杀人犯的孩子。”剖白过后,言玚撕扯自己伤口的手法也变得更加粗暴、肆无忌惮,甚至不知不觉加上了点故意想让褚如栩难过的成分: “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褚如栩却像被取悦到了似的,傻子一样,笑得很开心:“没问题,我给你磨刀,或者你只需要把绳索系好,我自己会把脖子套进去的。” “哪舍得你累到。”褚如栩亲昵地用额头蹭着言玚,“对了,我得提前把遗嘱立好,褚家那么多钱呢,都要给千千留着,就是他笨死了,很容易被别人骗光。” 褚如栩停顿了一下,像是真的在苦恼似的:“要不还是留给你吧,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把千千饿着。” 言玚有些茫然。 像是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就忽然拐到托孤上了。 “但你杀了我,就要被抓起来,不想被抓起来,就要把现场伪装成我自杀的样子。”褚如栩捏了捏言玚的侧腰,“现在刑侦技术那么厉害,行不通的。” 褚如栩摇摇头:“这样吧,什么时候你讨厌我了,干脆直接告诉我一声,我自己去死,这样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笑嘻嘻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你就是千泽集团的言总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数钱,邪魅阴冷地一扯嘴角,张口闭口就是天凉柏破,千千和职业经理人就疯狂鼓掌,一个给你捏腿,一个给你捶肩。” 天凉柏破…… 小孩子可真记仇。 “谁告诉你接管千泽集团后,你的任务就是天天数钱的啊?”言玚被他搞得好无语,再次怀疑起了小男朋友的智力。 继承人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擅长把公司搞破产…… 褚净真是坏事做太多,现世报了。 褚如栩却不接茬,甚至还不满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别打岔。” 言玚翻了他一眼,安静继续听他说胡话了。 “那现在就简单多了,我只需要找个可靠的律师,提前做好遗产公证,不过你最好再多等上几年,褚净这个病虽然发展很快,但死得不一定快,咱们得熬熬他。” 言玚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轻轻哼了一声以示敷衍,心里想的却是褚净有你真没福气。 哪来的大孝子。 褚如栩看他有点懒洋洋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常态的平稳,甚至可能还被自己漫长无聊的唠叨给念困了,顿时感觉自己实在厉害。 他笑着亲了亲言玚的发顶,轻声问道:“挺麻烦的吧?” 言玚简单思考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褚如栩奖励似的又啄了他好几口,才凑到了言玚脸侧,用齿尖轻轻咬着他的耳廓,含混又温柔地提议道:“那我们好好在一起,不死了行么?” 言玚怔了怔,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 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被过快的血流速度催化过的酒精,把他的脑子搅得乱糟糟的。 他有些疲惫,又有些困乏。 实在懒得去寻找褚如栩逻辑上的错误了。 “行吧。”言玚轻飘飘地应道。 褚如栩笑出了声,俯下身,与他接了一个绵长又潮湿的吻。 桌面上逐渐枯萎的郁金香颤抖着花瓣倒了下来。 房子里萦绕着的檀香气息与褚如栩身上清爽的味道绞缠,言玚忽然安心了下来,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也许今晚他不会做噩梦。 十二岁以来,每个在这屋子诞生的梦,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不做梦也睡不舒服,毕竟空洞和虚无也同样的可怕。 “你房间在哪?”褚如栩突然的发问打断了言玚的思绪。 他瞥了褚如栩一眼,像是有些不解,但依然如实回答道:“二楼楼梯口右转第一间。” “门上贴着小太阳的那间。”言玚嘟囔着,补充了一个有趣的信息。 褚如栩像只大型犬似的,紧紧抱住了言玚,疯狂地摇晃着,像是恨不得把他吞进自己的身体里:“阳阳,你的小名是太阳的阳么?门上都要贴小太阳,我快被你可爱死了。” 言玚懒得管他乱发疯,只是轻飘飘地反驳了前半句:“不,我小名是畅畅。” 褚如栩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立马好奇地询问为什么。 “因为我原本是要叫言畅的,我妈妈喜欢热闹,她希望我别像我爸爸那样安静,最好话多一点。”这大概是段开心的回忆,言玚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他揉了揉褚如栩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平淡地解释着,“不过临登记的时候她又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