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随谢灵玄来到偏殿的暖阁中,忽浓忽淡的花香把室内熏得犹如热乎乎的春天。 温初弦手里还捧着月季花枝,和自己刚刚抽中的上上签签辞,“夫君找我什么事啊?” 谢灵玄信然坐下来,指了指桌上清酒,“不急,先尝尝这酒味如何。” 温初弦将信将疑地端起来,酒冽而辣,后劲儿醇深,仿佛喝上一口便醉透汗毛。 她推辞道,“这酒太烈了,我喝不了……” 谢灵玄似笑非笑,温柔雅致地又给她斟了一杯,“我敬娘子。” 酒已送到了她唇边。 温初弦无法,只得又咽了下去。 两杯下肚,就感脑袋犹如铅重,被辣出了眼泪。 她揪住谢灵玄的衣襟求他不喝了,他却依旧给她又满了一杯,“娘子再饮最后一杯,我告诉娘子那桩事。” 温初弦只得强忍着又饮下去,她头晕脑胀,意识已不是那么清醒了。 “夫君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谢灵玄道,“都说酒能壮胆,我劝娘子多饮一杯,也是为了娘子好。”说罢自己也斟了杯冽酒,呷了口,轻轻道,“你弟弟,殁了。” 温初弦被酒意弄得懵懵的,一时竟没听清。 她秀睫眨了眨,竭力抑制住骨髓深处渗来的冷意,“什么?” 谢灵玄垂首拂了拂她额前的一丝碎发,将她揽住,放缓了音调重复,“你的弟弟全哥儿,刚才殁了。” 温初弦微微痉挛,顿感眼前一黑。 十倍的悲痛冲破酒意,叫她有些歇斯底里,就要起身破口质问。 可谢灵玄的五指山,却将她的肩膀沉沉压住,叫她站不起来。 “你别急,我会给他一口厚棺椁的。你想开点。” 他的劝慰之语,如深山流泉。 极隐晦,含蓄,却也极冰冷,绝情。 意思是不准她闹一声,哭丧一声,毕竟这是岁首之夜,阖家都其乐融融的。 只因全哥儿之前的病未好利索,高烧又留下了后遗症,过继到乡下人家之后,缺衣少食,这才咳血而亡。死的时日,刚刚是岁首。 温初弦遽悲发颤,手中的花枝,狠狠地往谢灵玄身上抽去。 她宁愿手中花枝是一把钢刀,刀锋落下去把谢灵玄跺成两截。 谢灵玄静默不动,任她捶打,但再大的动静却不容许她发出来。 手背,已被她咬得鲜血淋漓,直到她快要把他食指的筋给咬断时,他才略略皱眉,将她的下颚掰开去。 “别闹了。” 温初弦牙齿相击,怨毒的目光,切齿之恨。若非他,全哥儿焉能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他还那么小。 她一气之下,便将老谢家都骂上了,“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谢灵玄没反驳,眸色冷黯,如沉闷的黑夜,“这事是我对你不住,那孩子的性命,我没想要的。” 顿一顿,又说,“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我欠你的。” 温初弦重重甩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便走。 他眺向她的背影,“去哪?” 温初弦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直到门口的侍卫冷冰冰地将她拦住。 “……我要去送他。” 谢灵玄摇头,“现在不行。明天早上。” “若我就现在呢?” 谢灵玄静默。 “那我只能派人把你绑了。” 隔了良久,他说。 “我谅解你丧弟之痛,可你也要明白,现在这节骨眼儿并不是你撒野的时候。” 温初弦纤臂上清晰的脉管凸起,呼吸噎得她难受。 “你现在这般哭哭啼啼地奔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岁首夜,告我杀了你弟弟?” 谢灵玄起身来到她身边,神色亦冷了几分。 “初弦,别再闹了。给我留余地,也给你自己留点余地。” 他原待不告诉她这件事的,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她,最大的顾虑就怕她受不住悲伤做出些疯癫的事来。 温初弦哽咽了下,终是妥协,摔门而去,回了水云居。 宴不吃了,烟花也不看了。 她把自己锁在水云居内,待了一夜。 谢灵玄知她伤怀,犹豫着,也没来敲门。 长公主问起温初弦,谢灵玄只说她醉了,先回房休息了。 “她这叫什么话。” 长公主听罢很是不快,“玉儿也醉了,不也在这儿陪着呢吗?” 谢灵玄柔淡笑笑,好言好语,替温初弦给长公主赔了礼。 这件事,也确实是他对不住她。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晚上好~ 第53章 祭祀[本卷完] 昨夜合家团聚, 人人尽欢,长公主特别恩准免了今日的请安,叫众人都宿个懒觉。 可远在晨光未明之时, 温初弦就起了。全哥儿的事像一块重石一样压在心头,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遥望天际,寒风如刀满目潇潇, 天与地都是苍白黯淡的。 温老爷觉得全哥儿不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对全哥儿的死并没什么太大的悲伤,只是捐了些钱财给收养全哥儿的那户人家, 仁至义尽。 温初弦乘了马车,直接赶往平民巷。 棺材匠已将全哥儿装殓好了, 小小的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乌黑的厚棺中, 周围放着数朵惨白的小花。 温初弦倚在棺边,抚着全哥儿乌青的双目, 瘦削的骨骼。 听棺材匠说,小孩子昨夜瞪着大大而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临断气前还在虚弱地喊着“姐姐”。 自从姐姐有了大哥哥后, 就忘记他了。 他独身一人被养在温家,大娘子排挤他, 姐姐却也不来看他。 他被赶出温家,姐姐还和他断绝关系…… 温初弦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好后悔, 送全哥儿过继本意是保护他, 怎么就变成了催命? 愤怒开始淤积像摇摇欲坠的高厦, 是谢灵玄, 这一切都是因为谢灵玄。 她以后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谢灵玄死。 她与谢灵玄的仇,不共戴天。 因全哥儿名义上已是那对老夫妇的儿子,葬礼也不必多兴师动众。 雇了几个脚夫,便将棺材抬走了,埋的地方自然也不是温家祖坟,而是城北二十里的乱葬岗。穷人家连口厚棺都买不起,哪里有自己的祖坟呢。 温初弦亲眼目睹全哥儿被埋掉,悲由心生。 她母亲的骨灰,是她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终于迁进温家祖坟的。如今全哥儿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成为荒郊野岭一缕孤魂。 收养全哥儿的老夫妇看出温初弦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劝她节哀,尽早离开这阴晦不毛之地。昨夜才刚刚过了岁首,哪个贵人愿意在此逗留。 那对老夫妇也是苦命,一生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