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热度……他靠着树“坐”着,让他保持坐姿的,是贯穿胸口的一把匕首或短刀,将他牢牢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血从刀口缓缓向外渗着,在地上汇成一小滩,将地上半腐的落叶染成不详的深褐色。 两条腿怪异的扭曲着……难怪疼的跟断了一样,原来是真断了。 血糊糊的、疼的像碎了一样的右手,大约也是真碎了。 肋骨好像也断了几根,但他没胆子去摸摸看确认下。 其余遍布全身的伤痕,和这几处一比,就微不足道了——这样的伤势,让安然很怀疑,其实他是穿在了一具新死的尸体上。 系统以前说过,他会在原主最无望的时候接管身体……他没在凶手行凶的时候过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刀原就没伤到要害,受伤后漫长无望的等待,比被人伤害的时候,还要让人痛苦绝望。 只是不知道,是原主运气太好,伤口这么深也没碰到要害,还是行凶的人故意避开要害,好让他多受些折磨。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里应该足够偏僻,偏僻到那些人笃定不会有人发现他……如果原主的结局就是这样一直坐到死,那就更糟糕了。 安然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用相对完好的左手抓住刀柄,试探着拔了一下。 短刀不出意外的纹丝不动,反倒他自己喷出一口鲜血,疼的脸孔扭曲。 安然靠在树干上,冷汗和着血流进眼睛,他完全没有呼叫系统的意思。 他会在原主最无望的时候进入世界,接手身体,而系统,进入新世界之后,需要积分才能唤醒——也就是说,那个破系统,在最关键的时候永远不在线! 他拿什么获得积分?用自己的血画个圈圈诅咒凶手?那也得先知道他自己是谁,仇家是谁啊! 系统不唤醒,放在空间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安然苦笑:如果他能在凶手行凶的时候过来,哪怕对凶手吐口唾沫,处境都不会这么艰难。 忽然又警醒起来:可笑了,他竟然对那个破系统产生了依赖? 安然靠着胡思乱想和粗浅的催眠术,勉强分散着注意力,终于又慢慢缓了过来。 当务之急,是先摆脱眼前的困境。 他没有试图求救,凶手精心挑选的地方,只怕他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听见,何况他哪有大喊大叫的力气? 一咬牙,奋起全身的力气,整个上半身猛的向前栽去! “噗!”利刃在血肉中穿行的声音。 “噗!”刀尖从树干上拔1出的声音。 “噗!”安然喷血的声音。 虽然成功从树上脱身,但原本只插入大半的短刀却齐柄而没,安然蜷缩在地上,疼的浑身发抖,冷汗将血都冲淡了一层,却还是没能幸福的晕过去。 该死的…… 安然疼的死去活来,却偏偏连大口吸气减缓疼痛都做不到,若不是他极度反感自杀这种行为,都恨不得直接把刀□□,弄死这个身体算了。 许久之后,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身体终于不再紧绷,死死握成拳以抵挡疼痛的左手缓缓松开,摸索着探进怀里,寻找可能有用的东西。 虽然地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分辨出出去的方向,但他不觉得自己靠着一只左手,能在身上的血流光之前,爬出这片林子。 …… 官道上,两辆马车正在三十余骑的护持下前行,忽然为首的一骑一愣之后勒马停下,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只纤纤素手拨开车帘,声音柔婉动人:“阿恒,怎么了?” 被称为“阿恒”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人,皮肤略黑,眉眼锋利,不说话的时候,嘴总是抿的很紧,明明年纪不大,看着却好像海水中的礁石一般,坚硬顽强,饱经风浪的冲刷。 “有烟。” 男人简单答了一句,问身边的人:“那边可有人家?” 那人摇头:“没有,而且这烟,也不像是炊烟。” 男人点头,若是炊烟,他也不会停下了。 男人转向马车,道:“怕是山火,看着烟不大,也没有鸟群惊飞,应该来得及……我带人去看看。姐姐你们先赶路,我随后就到。” 车中的女人并不多问,道:“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男人点头,安排下人手,当先纵马下了官道,驰进不算密的林子。 走了一截马就进不去了,男人留下一个人看着马匹,带着剩下的人下马步行,速度竟也不比骑马慢。 “爷!” 走在最前面的人低呼一声:“您看。” 男人一语不发的上前,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火灾现场。 地上树上遍布的斑斑血迹,还有靠在树干上,死状凄惨的“尸体”,无不显示这是一处凶案现场……但问题是,中间那一小堆冒着浓烟的火,是谁生的? “劫匪?”侍从讶然道:“这地方居然会有劫匪?” “尸体”旁边散着一个包裹,已被人搜刮一空,只剩了两件旧衣服。 不必男人吩咐,护卫们纷纷散开,或去周围探查,或警戒四周,或熄灭火堆。 “不是劫杀,”男人道:“是仇杀。” 劫杀只要钱要命,仇杀才会这样让人死前还受尽折磨。 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拦住准备上前查验“尸体”的从人,大步上前,蹲下,伸手在“尸体”胸口连点数下,内力源源不断从掌心灌入,沉声问道:“什么人要杀你?放火的人呢?” 从人愕然:合着死的这么凄惨的一具“尸首”,竟然是活的? 然后,他就看见那具“尸首”慢慢睁开了眼睛,顿时心神巨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也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可以这样好看,仿佛夜空中流淌的灿烂星河。 男人也愣住,垂死的眼睛,他见过很多,绝望的、疯狂的、麻木的…… 唯有这一双,美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让他忘了今夕何夕。 勉力使出催眠术的安然又喷出一口血,好在按在胸口的那只手源源不断的涌出热流,让他好受许多。 男人看着满脸血污的少年无力的垂下眼眸,睫毛很长,微颤。 “这年头,”少年喃喃,声音很低,但出奇的动听:“好人真少……等了这么久……才有人来。” 男人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想象不出,一个临死还有闲心吐槽的孩子,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人这样折磨。 男人道:“所以,火是你放的?”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 “想活?” “嗯,”少年道:“想活。” “可如果我是好人,为什么要救你?你可知万一引起山火,会造成什么后果?” 安然无力咳了两声,低声道:“引起山火,我便……以死谢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