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回到了幼年,正蜷缩着躲在佛像里以逃开亲父的虐打。 他听见斧头拖地的声音,刺耳至极,忽然,斧头凿在了佛像上。 声音很闷,像耳边炸开的惊雷。 一层又一层,佛像被彻底凿开,光线从缝隙泄了进来。 他有些紧张,但呼吸着新鲜空气,又有些如释重负。 后来亲父被烈火焚烧在大殿里时,疯癫的亲母头一回清醒,抱着他喃喃自语:“阿玦,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他平静地拭掉她的泪水,感受着她的颤抖:“为什么害怕?” 她又开始疯癫地笑了:“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笑着笑着,推开秦玦,冲进了火海。 秦玦站在回忆里,看着她被火点燃的躯体,歪了歪头。 哦,原来不甘是这种滋味。 白光吞噬所有,包括最后那丝不甘。 …… “哗啦——” 穆君桐从水面钻出,捞出失去知觉的秦玦,将他推到木板上,自己也紧跟着爬了上来。 她狠狠地锤了锤秦玦的腹部,他咳了几下,吐出了污水。 这么折腾下来,穆君桐早就没了力气。 不知为何,她盯着面色惨白如尸的秦玦,她突然失了兴趣。 真没意思啊…… 她大脑放空,挨着他躺了下来。 燃烧的船坞渐渐远去,缩小成视野里刺眼的红色光斑,穆君桐脱力地看着夜空,才发现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夜空似被洗濯过一般,隐隐可见清浅银河。 她就这么躺着,等着溺水的秦玦慢慢转醒。 过了一会儿,秦玦又咳了几下,终于醒了过来。 醒了以后,他很快回忆起了癔症发作前后的事情,但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躺在木板上,和穆君桐一样安静地看着夜空,任由水波将木板逐渐推远。 所以穆君桐说其实他俩都不太正常,否则也不会在此时此刻生出默契,无话可说,却又是什么都说尽了。 也不知飘了多久,飘到河风没了热度,吹到身上让穆君桐有些发冷时,木板总算被推向了岸边。 此处僻静至极,十分荒凉,杂草丛生。 穆君桐拽住河边伸出来的枯枝,暂时稳住想继续顺流而下的木板。 她总算开口了:“走吧,上岸。” 艰难地爬上岸,她把手递给秦玦。 黑灯瞎火的,穆君桐看不清秦玦,秦玦更是看不清穆君桐。 但是他准确无误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两手紧握,穆君桐只觉得他的手冷得刺骨。 健康如穆君桐都被折腾得丢了半条命,更别提秦玦了。 如果他是只九尾狐,这些时日下来,怎么着也得断上七八根。 这个人,倒过来拎着脚抖一抖,能抖出一地的心眼儿,穆君桐只求他那些心眼最好在今夜和他的生机一起散个七八成。 秦玦早已脱力,一上岸,就差一点跪在泥上,被穆君桐堪堪拽住。 “哎。”她苍老地叹了口气,把秦玦往背上一甩,轻巧地背了起来。 这个姿势下,秦玦刚好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明明靠得这么近,穆君桐却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像是背了个冰冰凉凉的玉雕一般。 荒郊野外的,背着个死人怎么都有些瘆人。 脚踩在杂草上,发出簌簌杂响,在寂静的夜里好像只有这一种声音了。 穆君桐感觉又回到了初见那日,他们从火海逃离,穆君桐就是这般,背着破破烂烂的小暴君行走在荒山野岭里。 只是上一次是从火海里救了他的命,这一次要他命的却换作了自己。 而且这一次她精疲力竭,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安静。 于是她只好打破这份安静,跟秦玦搭话:“你养伤这么久,怎么一点也没变重,反而轻了点儿,背着没什么重量似的。” 当然,与其说是搭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这样说着,黑漆漆的夜路好像也没那么死寂了。 她就没指望着秦玦回话,毕竟刚才他才被自己推向了鬼门关一遭。当然,再往前数,两人都想杀了对方,再再往前……算了,算不清了。 他毫无重量地搭在他背上,奄奄一息,随着她的走动晃动。 就在穆君桐又想再次开口没话找话打破死寂的时候,她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弱弱的回答。 “嗯。” 有气无力的,回应得很吃力。 穆君桐突然有些想笑,看来,忍不了黑暗死寂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跨过杂草和枯木,向明亮的方位走去。 嘴上还在刺他:“总是要麻烦一个女人背,多丢人啊,秦玦。” 她话音一落,四周便再次恢复死寂。 又走了一段路,肩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回应:“嗯。” 穆君桐噎了一下,又有些想笑。 真是…… 她不再说话了,把他颠了颠,加快了脚步。 秦玦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今日又被火熏火灼,又被河水浸泡,本就没好的眼睛再次开始难受了起来。 所以即使他侧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却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收回眼神,闭上眼。 感受着她的步调,听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内心居然陷入了从未拥有过的平和。 作者有话说: 不要脸地打一下广告。 沙雕+热血+治愈预收:《修仙界反内卷第一人》 上辈子卷生卷死,这辈子重生到修仙界,秦千白发誓怎么躺平怎么来,绝不再卷了。 没想到修仙界人人都是卷王,上至大道宗门,下至小门小派,每个人都铆足劲儿了修仙,人人口里都是“我辈修仙者定能逆天改命”的口号。 作为一个小镇的土生土长员外家小姐,几番评估,她拜入了一个乡野平平无奇的小宗门。 这种180线宗门总不会太卷吧,她只想过一个简单幸福且长寿的修仙生活。 然后,她发现,这个破败得掉渣的小宗门,人人都有点故事。 大师兄内丹被夺,是别人豢养的废弃容器。 二师兄根基不稳,是被驱逐的家族庶子。 三师妹半妖混血,是修真者厌恶却要争夺的炼丹好药。 …… 而她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必杀之人,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反内卷人。 别人卷生卷死,她吃吃喝喝。 别人日夜练剑,她朝九晚五。 别人打坐修炼,她偷偷睡觉…… 然后,靠着一片空白的大脑,顿悟了。 长老欣喜地看着她:我辈修仙者执念太深,而此子心思明净,所谓大道至简,精于心、简于形,悟在天成,实乃万中无一的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