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语气有些异样,他原以为雪郁会随便摘摘想办法逃跑的,没想到没有,或许是真的如他所言忘掉了过去的事。 但这样算什么? 把他的人生搞得乌七八糟,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男人气压变低,雪郁低下脑袋看蘑菇,不敢乱说话了。 宁尧内敛寡言,更不会主动跟他搭话,两人来的路上多安静,回的路上也是多安静。 穿过一条长长的树丛,雪郁看到了熟悉的猎人小屋。 宁尧进去后把箩筐放到桌底,进厨房关了煮沸的蘑菇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盛着热汤的碗,还有一条毛糙粗劣的毛巾。 他把毛巾给了雪郁,垂眼坐下:“喝。” 雪郁看了看那碗咕噜噜冒热气的汤,有点惊奇,捏着毛巾问:“我也可以喝吗?” 宁尧用勺子搅了搅汤,没看他:“可以,这是你劳动的报酬。” 见男人不是假意客套,雪郁擦了擦身上的泥,轻轻把凳子移开,坐上去用勺子舀起一口汤喝。 要想在贫民窟存活下去,生活必须以节俭为主,宁尧不管煮什么从来只用原材料,不加任何调味剂,雪郁喝下去的第一口就皱起了脸。 那味道难以形容,完全能和难喝一词挨边。 雪郁咕噜喝了两口,想吐出来,瞥见男人冷冰冰的脸,又抿住唇缝捏紧指尖咽了下去。 宁尧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 果然,就算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那挑剔难伺候的口味还是改变不了。 林间没有计时工具,猎人都是靠太阳月亮的移动,粗略判断时间。 宁尧喝完汤估摸了下时间,准备再等一会儿就出发去集市,把昨天猎到的山鸡和兔子拿去卖,再买些营养品回来。 他 拿着空碗起身准备去厨房,还没迈出一步,艰难下咽的雪郁放下碗,急匆匆拉住他:“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雪郁伸出手才看到自己袖子全是泥,脸烫起来,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小声道:“我没有地方去,能先住你这里吗?我可以每天摘蘑菇。” 说出这句话,他脸更红了。 摘蘑菇带来的价值,远远不够让人收留的条件,但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摘蘑菇,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宁尧眉心深皱,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雪郁气息轻微呼吸颤颤地看他,等了会儿,听到他说:“如果你不怕的话。” 不怕他哪一天会因为无法忍受仇恨,用刀杀人的话。 雪郁睫毛一抖,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假装没理解,还扭曲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山里的环境吗?我不怕的。” 担心男人说更多他不好接的话,雪郁连忙制止话头,很勤快地接过宁尧的碗送到厨房。 他故意在厨房磨蹭了一会,才脸白白地走出来,站在炕边的男人刚换下那身防寒效果差劲的麻衣,光着上半身抬臂拿墙上挂着的长袖。 雪郁肩膀一僵,连忙转过眼不去看。 但他脑袋里已经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宽阔的后背蜿蜒着数不清的鞭痕,结的痂丑陋可怖,如一道道蚯蚓。 宁尧听到他出来了,没回头,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面无波澜开口:“忘记那个怎么来的了?” 听这句话,雪郁猜到那些鞭痕应该和原主有关,他心脏跳了跳,谨慎地抿抿唇:“嗯,忘记了……” 宁尧眼底浮出讽刺:“贵人多忘事。” 把衣服套上,宁尧走到雪郁面前,看着那张脸,不知怎么心火腾烧,让他想起一幅幅被踩住肩膀趴到地上,极力挣扎的屈辱画面。 当时,雪郁只轻飘飘动了下嘴皮子,就让无数人蜂拥而上,将他踩在脚底下殴打。 他仿佛要替雪郁回忆一般,一字一句冷冷道:“当初你让你让你养的狗把我的车全砸了,又打了我三十鞭,把我泡到水里,第二天送去贫民窟。” “让我像狗一样活着。” “我每天都想让你死,可你现在居然敢全都忘了。” 胸腔冒出汹汹的火,宁尧想起这半年来的生活,不受控地抬起手,向雪郁那段纤细的脖颈伸去。 现在的时机正好,没有烦人的苍蝇在旁边转,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雪郁,谁也不会知道。 这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为什么要管这小皇子失没失忆? 宁尧眼睛微红,手背暴起的青筋在动,转眼已经把手伸到雪郁的身前。 手背忽然覆上软绵绵的触感。 雪郁眼睫颤巍巍地握住宁尧的手,仿佛察觉不到危险,轻声道:“我突然想洗澡……” 他抬起头让男人看他的脸:“你看,我身上好脏。” 宁尧:“……” 论装傻的功夫,雪郁比谁都深得要领,可以不分场合,不看脸色,就装起傻。 宁尧沉默地和他对视,最后以别开眼的动作打断这奇怪的局面:“浴棚在后院。” 雪郁略微松弛紧绷的肩膀,缩回了手,但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是说要洗澡?”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暗含寻求帮助的话一说出口,宁尧险些板不住表情,他不懂雪郁是装蠢还是真蠢,他的衣服雪郁怎么能穿? 但他还是去找了找,最后拿出一件对于他 来说有点紧小的衣服裤子。 雪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忍了一路脏兮兮的身体,他没再多说什么,有些心急地走到后院。 后院里有用木材简易搭成的小棚子,不大,仅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浴棚和木屋几乎贴近,任何声音都能透过不隔音的墙壁传进来,过了几分钟响起的淅淅沥沥水声,听得宁尧莫名焦躁,攥起的指尖泛出白。 他想起有人评价他的词,烂好人,他曾经没放心里,现在想来有一定道理,他确实善心泛滥,不然怎么会把雪郁这么个罪大恶极的人放进来。 宁尧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雪郁没洗太久,简陋的洗浴装置让他只能冲几遍水,拿皂角胡乱抹一抹。 他其实很早就好了,但没敢出来。是实在不能躲了才走出浴棚。 雪郁个子不算低,纤细清瘦,他以为自己和宁尧都是男的,应该能穿得下,但他没想到宁尧和他的身材差距会有那么大的悬殊。 衣服还好,虽然长出一截,但勉强穿上了,裤子……裤腰大出一圈,拉链下方,还有细微撑起的弧度。 雪郁又羞又急又气,在系裤带上忙活了很久,粉白的肩头冒起润润的汗。 甚至忍不住迁怒起宁尧,好好的为什么要长那么高,长那么多肌肉。 裤带绑到最紧还是往下滑,雪郁咬了下嘴巴,走进木屋找到宁尧,仰起脑袋道:“这条腰带有点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