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启程去河东,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城了。” 颜凝心中一跳,牵过他的马绳,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转瞬便策马而去。 颜予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一贯持重,没想到还有这样风风火火的时候…… 颜凝骑着马一路赶到城门前,才翻身下了马。 守城的侍卫见是她来了,也都不拦着,只笑着道:“姑娘来了。” 颜凝点点头,道:“今日可见过太子殿下?” 那侍卫笑着回道:“方才已出城去了,姑娘这时候上去,兴许还能见到……” 颜凝道了声“多谢”,便提起裙角,沿着城墙上的石阶跑了上去。 雨不断的落下来,将石阶冲刷得宛如明镜,远处的天与城墙的颜色渐渐融为一体,都是石墨一般的颜色,灰中泛着隐隐的青碧色。 天地之间是从未有过的空旷,连繁华的街市上都是空荡荡的。 颜凝顺着出城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想来,他已出城多时了。 她趴在墙头上,踮起脚尖向远处看着,可目之所及,也只有无边的雨幕而已。 半晌,她低低的叹了口气,缩回城墙之中,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衣裳、鞋袜,都已湿透了。 她倚着墙壁坐下来,取出帕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仰头看着天色,想等着雨停了再回去。 可这雨,却不像是能停歇的样子。 她低下头来,正要鼓起勇气走出去,却突然发觉头顶上雨停了。 颜凝一喜,急急抬起头来,只见一把雨伞正撑在她头顶,而他,就站在她面前。 “殿下!” 颜凝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笑出声来。 谢景修见她笑了,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将她伏起身来,道:“怎么连伞都不打?仔细着凉。” 颜凝却没回答他的话,只道:“殿下怎么回来了?不是出城去了吗?” 他将她揽在怀中,道:“孤惦记你,便回来瞧瞧。” “殿下知道我会来?” 谢景修笑笑,用帕子细细擦着她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道:“孤总得赌一把,赌输了不要紧,可若是赌赢了,便能见到孤的阿凝了。” 颜凝将怀中的信掏出来,那信被保存的很好,一点都没有湿。 她看着信上的字,道:“殿下的信我看了,殿下要我保重,我也想说,我要殿下平安归来。” “会平安的。”他勾了勾唇,道:“治理水患只是辛苦,并不危险。反倒是你……” 他轻轻挽起她额角的发,道:“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孤希望,你能为自己活着。” 颜凝浅浅一笑,道:“我已经人性的活过一次了,现在,我只想要家人平安。”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望着他,道:“要殿下平安。” 谢景修望着她,眼底有些晦暗不明,他握紧了她的手,道:“会平安的。这次,一定会的。” 他说着,将身上的蓑衣披在她身上,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罢。” 颜凝点点头,道:“我藏了一罐梅子酒,等你回来……” “孤与阿凝共饮。”他笑着道。 “好。” 按照上一世的情势,谢景修此去治水并不轻松,可到底还是很好的办了差事,而真正的较量,是在他回京之后。 那时,陛下的身子眼见着一日日的坏了下去,而康王也就越发的蠢蠢欲动…… 颜凝泡在浴盆里,看着氤氲的雾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又很快被关上了。 知书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些梅花花瓣,都是冬日里存下来的。她将花瓣撒在浴盆里,道:“姑娘洗个热水澡,待会再喝些姜茶,正好去去寒气。” 颜凝闭着眼睛,道:“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 知书道:“是霍姑娘来看姑娘了,夫人和孟夫人正陪着她说话呢。” 颜凝睁开了眼睛,道:“允禾怎么来了?” 知书摇摇头,道:“奴婢没听真切,只依稀听见几句辞行什么的……” 颜凝“唔”了一声,道:“你先去把那瓶梅子酒给了允禾,我很快便来。” “是。” 颜凝走到房中的时候,霍允禾已等候多时了。 孟氏见颜凝来了,方笑着站起身来,道:“行了,你们年轻人说话罢,我也回去歇着了。” 孟夫人亦道:“是了,我与姐姐一道回去。” 两人说着,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霍允禾笑着道:“多亏了两位伯母陪着我。” 颜凝笑着道:“如此,倒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了。” 霍允禾道:“你淋了雨,若不仔细泡个热水澡,只怕要着凉的。” 她说着,将桌上的姜汤推到颜凝眼前,道:“伯母方才嘱咐了我,定要亲眼看着你喝下去才成。” 颜凝皱了皱眉,道:“这东西辛辣,最没喝头。” 霍允禾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陛下病得越发重了,听我父亲说,等亲农礼过后,陛下便要起驾,去行宫里养病了。” 这倒与上一世不谋而合…… 颜凝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也要去吗?” 霍允禾叹了口气,道:“姑母指明了要我陪她一道去,我心里明白,她还是没打消那个念头,只是想趁此机会,求着陛下将此事定下来罢了。” “这是一门好亲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你怎么反倒愁眉苦脸。”颜凝心知肚明却故意问道。 “我也知道殿下很好,将来会是个贤明之主,我也很敬重他,但感情的事情并不是以这些作为衡量标准……”霍允禾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自己身份特殊,由不得她做主。 颜凝却笑了起来,“看来你心中是有如意郎君了。” “你别取笑我,我拿你当朋友,今天的话你也不要和别人说。” “傻允禾,我还没那么糊涂,能对谁说去?” 霍允禾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哪里可笑了?人生这么短,可以遇上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件幸事,多少人终其一生都遇不上,我是真心为你开心。” “真的?”霍允禾有些意外和感动。 “嗯。” 兴奋之余,霍允禾又垂下头苦涩道:“可惜我和他隔着天堑。” “隔着天堑又算什么?古人言,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我们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难道要等到失去那一天才去后悔?” 想起前世允禾和哥哥错失的那份爱,颜凝为他们感到惋惜,不想再让这样的良缘最后变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