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 他暗暗对着陆清则比划了一下。 老师虽然清瘦,但并不算矮,如果能比老师高小半个头,那就正好能把老师密不透风地圈在怀里,下巴还能搁在老师头上。 一想到这个,就更有长高的动力了! 小皇帝现在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量身高。 小孩子就是容易兴奋满足。 陆清则弯了弯眼,摸摸他的脑袋:“明儿就要上朝了,今天就放个假,不讲学,去御花园逛逛,我听长顺说,荷花都开了。” 宁倦对赏花没兴趣,不过陪着陆清则,他自然乐意。 御花园得到了好好的修整,也不像之前来时那般凄凉了。 荷花池中碧叶倾天,粉荷娇羞亭立,熏风卷着淡淡的清香拂面而来,不一会儿,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潇潇小雨中,一大一小坐在亭子里下棋,等待小皇帝拧眉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陆清则托着腮,懒散地望了眼被晾在旁边的景致。 微雨过,小荷翻。 夏日将至,小皇帝要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完,下章宁果果就成熟(划掉)长大啦,少年宁果果昂首阔步走来~ 注:微雨过,小荷翻。——《阮郎归·初夏》苏轼 第十五章 又是一场雨下来,浇熄了连日来的燥闷,整座京城笼罩在蒙蒙的雨中。 屋檐上的雨滴滴答答的,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泥腥味,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 今年京城的夏日来得格外早,门房打了个呵欠,觉得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来,回屋里想偷个懒觉。 刚躺下来,门就被敲响了,不紧不慢地敲了三声。 门房满腔烦躁,不得不重新起身去开门,一拉开,眼前顿时一暗。 门外站着个身量削长的少年,旁边的人踮着脚给他撑着伞,后头还跟着好几个腰间佩刀的侍卫。 这么大的雨,纵使撑伞也多少会有些狼狈,少年却丝毫未见窘况,玄色袍服一丝不乱,垂眸淡淡看来。 那是张极俊美的面孔,线条优美的薄唇却紧抿着,清俊的眼眸深黑冷漠,气质矜冷尊贵。 看清那张脸,门房的腿一下就软了:“陛……” “玩忽职守,逐出陆府。” 少年没有多分一丝目光给他,丢下一句话,接过旁边人的伞,直接大步跨进了府内,路上碰到府中其他下人,只摆摆手,示意不必声张,轻车熟路地穿过月亮门与垂花门,进了内院。 一路走到西厢房,少年的脚步忽然放得更轻,慢慢推开了门。 雨水顺着屋檐滴溜溜斜飞出去,形成道透明的雨帘,屋内的人披着件苍青色袍子,松松懒懒地斜躺在屋檐下,自成一幅山水墨画,手上拿着本书,目光黏在上面,身边一碟葡萄,冷白的手指捻着葡萄,捏来捏去地折腾了半天,才凑到嘴边,吮了吮酸甜的葡萄汁。 听到开门声,也没在意:“午饭先搁着,不饿。” 宁倦一下就笑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弯下腰,猝不及防一把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叫:“怀雪。” 意料之中的,没吓到人。 突然被人拦腰抱起,陆清则只是稍稍一顿,呼吸都没乱半拍,甚至还往嘴里又送了颗葡萄,挑了下眉:“小兔崽子,敢直呼老师的字?” 陆清则没有长辈,加冠时还是冯阁老为他取的字。 宁倦步态稳重,将陆清则放到窗下的罗汉床上,不答反问:“地上凉,陈小刀就让你这么躺着?” 语气有些冷。 陆清则想吐掉葡萄皮再说话,宁倦就一伸手,示意他吐到自己手上。 尊贵的皇帝陛下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眼睛甚至亮晶晶的,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陆清则:“……” 倒也不用这么孝顺。 陆清则和宁倦僵持片刻,选择嚼嚼咽了,扬扬下巴:“铺了席子呢。” 宁倦的脸色依旧绷着。 这几年他想方设法,小心翼翼地养着陆清则的身子,珍奇补品、汤汤药药,辅之药膳,可算有了点成色,不似从前那般虚弱了。 但依旧像个精致脆弱的纸灯笼,挨点风吹雨淋就要坏掉。 宁倦蹭到陆清则身边坐下,下巴亲昵地搭在他肩上:“老师要是觉得热,我让长顺多送点冰来。” 少年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小小一只,能钻到他怀里被团团抱住。 这几年宁果果长势喜人,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恐怕再过几年,陆清则就得仰着头看他了。 小豆丁,长那么快。 陆清则颇为感慨,睨他一眼:“多大人了,这么黏着我也不嫌丢人。” 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推开。 如今是盛元五年,他亲眼看着当初瘦不拉几的小孩儿,一步步长成这般英姿翩翩的美少年。 异世孤漂,心似浮萍,陆清则几乎将宁倦当成了半个儿子并着半个弟弟。 小崽子黏人,他反而生出了几分养崽成功的成就感。 宁倦当然不觉得丢人,垂下眼皮,又把陆清则往怀里搂了搂。 微凉的梅香混着清苦的药味拂过鼻端,是很熟悉、且令人安心的气息。 宁倦埋在陆清则肩窝间,享受地轻嗅着,眼底流露过深缠的依恋,几乎就想这么抱着陆清则睡过去时,外头却来了个没眼色的:“公子,我听下人说陛下来了,那午饭是送过来,还是你们移步去饭厅啊?” 陈小刀从屏风后冒出半颗脑袋,虽然看惯了宁倦有多黏人,但看着少年皇帝几乎将陆清则笼在怀里的样子,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陆清则想了想:“送过来吧。” 陈小刀心道陛下可真跟个小媳妇似的……刚冒出这个念头,冷不丁就和无声抬起头的宁倦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眸漆黑幽邃,如霜雪般寒凉。 视线相撞的瞬间,陈小刀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视线,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陆清则没察觉异常,随手摸摸宁倦的脑袋:“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 宁倦幽怨地抬起头:“老师不肯进宫看我,我只能出来看你了,还被老师这样嫌弃……” 那张俊美的脸浮现出委屈之色,连睫毛都开始湿漉漉的,叫人看了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小崽子年纪越大,撒娇卖乖的功力越见长。 陆清则一阵头大:“谁嫌弃你了,我不是三天两头就进宫给你讲学。” 这几年韬光养晦,他的身体也实在是撑不住,领了个闲差修养着,大部分时间可都用在陪孩子身上了。 宁倦不满:“可我想日日都与老师见面。” “你不嫌腻得慌,我还嫌呢。”陆清则懒懒地弹开他的额头,“起开,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