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沙滩上, 留着她一串又一串的足印。那足印很小, 很深, 圆脚趾, 细脚跟,脚弓部分缺着一块。缺的那一块, 总是勾人细看,越看越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人心。 齐岷于是又移开眼,背朝大海, 望向被海风吹拂的树林。 耳后是哗然不绝的海浪声,以及虞欢跑动时衣裙被浪水卷裹的声响,她大概是头一回看海, 玩得很恣意。 不知多久以后,虞欢向这边跑来。 齐岷收回目光, 看过去。 虞欢的裙琚已半湿, 一双沾满泥沙的玉足全无顾忌地踩踏在沙滩上, 前方有贝壳,她却根本看都不看。 齐岷呵斥:“慢些。” 虞欢收住脚,脚趾下意识蜷起,避开贝壳后,再次踩下去。 齐岷看一眼她垢着泥沙的脚,移开目光,再抬眼时,她人已至面前,仰着脸,凌乱鬓发被海风吹贴在面颊上。 “我饿了。” “……” 齐岷抿唇,看一眼海岸,准备开始干活。 “把鞋袜穿上。” * 虞欢坐在礁石上,晾干脚丫后,开始穿鞋袜。 金乌西坠,烈火一样的光芒被揉碎在海里,齐岷漫步于海浪里,偶尔弯腰,身形被暮光笼罩得渺小又伟岸。 回来时,天幕已青,晚霞褪下,海风里多了丝令人心悸的寒意。齐岷在靠近树林的一处礁石后升了火,熟练地清理抓来的螃蟹、海螺、牡蛎。 虞欢从没见过这样原汁原味的海鲜,抱膝坐在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 齐岷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把一群活生生的海物变成食材,扔在篝火上烤起来。 虞欢便又看向火光里的烤架,神色很怀疑。 “能吃吗?” “吃不死。” 虞欢乜他一眼。 齐岷眉目不动,手里拿着烤螃蟹的树枝,淡然地烘烤着自己的杰作,不久后,蟹身开始变色,鲜香飘开来。 再然后,底下烘烤着的海螺、牡蛎开始发出“噗噗”声响,香气随之散开。 虞欢已有快一日没有进食,闻得这香,喉咙里立刻“咕咚”一声。 齐岷泰然依旧,烤熟螃蟹后,就着树枝拿给虞欢。 虞欢伸手,却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齐岷看着她那副呆样,拿回来,拔出绣春刀。 齐岷娴熟地拆卸下蟹爪、蟹钳,拆下来的部分,一样样地放在绣春刀刀刃上,拆卸完后,齐岷就着刀递给对面。 虞欢看着刀刃上一溜儿的烤蟹分肢,一样一样地接过来,放在面前的石头上。 齐岷收刀回鞘,开始拆卸另一只烤熟的螃蟹。 虞欢低头,拿起一条蟹腿开始吃,蟹肉嫩滑,肉质鲜美,入口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虞欢讶异地看向齐岷。 火光跃动,齐岷背对着鸦青色的天幕而坐,脸庞被淡淡月光及火光映照着,眼尾的那一颗泪痣清晰勾人,唇抿着,唇窝里落着阴影。 虞欢问:“齐大人懂厨艺?” 齐岷没有要谦虚的意思,淡淡“嗯”一声。 虞欢想起上次在城郊茶铺里他煮的那一壶奶茶,又说:“也很懂茶艺。” 这是很肯定的语气,齐岷便没有再出声。 虞欢仰慕地道:“齐大人什么都会,莫非是天神降世吗?” “不是。” “那有什么事情,是齐大人不会的?” “没有。” 虞欢心知被敷衍,腹诽无趣,又拿起一条蟹腿,说:“生孩子总不会吧?” 齐岷停下剥蟹的动作,看过来。 虞欢开始乖乖吃蟹肉。 用完这一顿丰美的晚膳后,夜幕彻底覆压下来,海风渐大,虞欢望向身后黑黢黢、阴森森的树林,问齐岷还要不要再入山。 云盘山地势太复杂,入夜后,更难分辨方向,何况深山里还有野兽出入的可能,齐岷不多思忖,回:“天亮再说。” 虞欢求之不得,拔腿朝礁石外走。 “去哪儿?”齐岷皱眉。 “捡贝壳。” 虞欢说完,人便消失在礁石后,齐岷跟着走出来,坐在外侧礁石上,看她在月光下的沙滩上玩耍。 “能劳烦齐大人帮我捡一块没有斑纹的贝壳吗?” “齐大人,再帮我捡一块红色的贝壳吧。” “齐大人,不是说贝壳里会有珍珠,为何我的这些贝壳里都没有?” “齐大人,可以送我一颗珍珠吗?” “……” 齐岷人虽然坐在礁石上,却片刻清闲都不得,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加入了一块捡贝壳的行列。 月光朗照着沙滩,海浪声一波接着一波,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海边,虞欢拨弄怀里满当当的美丽贝壳,拿起一块色泽冶艳的火焰贝:“大人以前在海边生活过?” 齐岷并不回避:“嗯。” “可是奉天府并没有海。”虞欢漫步走着,说,“大人是被流放以后,在海边待过?” “王妃对我的过往很感兴趣。” “是啊。” 齐岷不做声,弯腰,从沙地里捡起一块微闪着银光的什物。虞欢在前方走着,径自道:“小时候,母亲带我回章丘,说章丘的东南方向便是大海。我没见过海,缠着母亲带我来看,母亲非说要等我长大。现在我长大了,很大了,带我来看海的却是大人你。” 海浪起伏,齐岷走在湿濡的沙地里,不中她的圈套:“世事本无常,王妃若有遗憾,日后可前往章丘与令堂一聚。” 虞欢淡声:“可是第一个带我来看海的人,永远不会是母亲了。” 齐岷沉默。 虞欢走在月光里,说:“日后我看见大海,想到的只会是大人你。” 海风吹拂着虞欢纤瘦的背影,齐岷转开头,看向夜光涌动的海面:“缺憾比圆满更能让人铭记。” 虞欢踩着沙滩,道:“可我不喜欢缺憾,我喜欢圆满。” 齐岷不再做声。 海浪袭上岸来,在一丈开外的沙滩上卷起浪花,虞欢转过身,看见齐岷佩戴在腰间的玉佩。 “大人佩戴的玉,是令堂送的?” “嗯。” 齐岷缓步往前走着,虞欢看那块熟悉的玉佩,倒着往后走。 “是令堂留给大人的遗物?” “对。” 虞欢想起上次对那块玉佩所做的事情,惭愧说:“抱歉。” 齐岷眼眸垂着,没回应。 虞欢继续聊:“令堂有几个孩子?” “我一个。” “我们一样。”虞欢莞尔。 “不一样。”齐岷否认。 夜色笼罩着齐岷沉静的脸庞:“齐某孑然一身,王妃亲人尚在,生死存亡,全在于王妃一念。王妃既然喜欢圆满,便不该作茧自缚。” 虞欢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笑笑:“可是大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