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收进包里,最后清了一遍今天的流水,听见门口短促的一声喇叭,探头一看,清安正坐在副驾驶上跟自己招手,她快步去库房把清旭辉叫出来,交代伙计们收拾打烊,然后夫妻俩喜气洋洋地钻进车后座。闻臾飞笑眯眯地从驾驶座上回过头跟他们说今天发了补贴,虽然不多但够买几箱车厘子了,随即发动汽车回家去。 暂时租的一间百来坪二手房离超市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楼下,下班最早的清安已经买好了菜,和闻臾飞从后备箱提溜上蔬菜水果走在前面,进门后两人利落地拾掇,不一会儿就下锅烹炒,一如他们三年来读大学同居时那样。 享福的到底是谁?容丽君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时扪心自问。 生活安乐适意倒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往往是一个家庭的氛围,离开大城市,回到省城工作的闻臾飞因为有清安在身边,随意就能把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他们一家四口乐于也善于追求鲜活的人生,上班时认真做事,放假时聚在一起或是分头约会,彼此相伴相守牢牢把握着生活的真意。 也就是在这样的余裕里容丽君才有了普渡他人的能力,冯一鸣和冯瑞华家庭关系的僵持出现转机其实还得从这里说起。 即便是要强好面子如冯瑞华也不得不服老,过了五十五岁他就常常感觉力不从心。这年冬天,他头疼得厉害,老伴担心他脑袋里长了瘤子,于是他悄没声独自跑到市中心医院去做检查。 脑动脉粥样硬化,好发于中老年人的常见疾病,症状不严重,但搭配上基础疾病冯瑞华还是不得不住几天院,头晕、头痛、记忆力下降都是常态他遵照医嘱住院治疗不需要很久就能回县城去,因此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好巧不巧,闻臾飞来送一个没有手术指征的病人,在住院部神经内科遇到了他。 “冯叔叔?”闻臾飞看到走廊上做早操的老头觉得有些眼熟,但没太在意,擦身而过时那老头骤然一个伸展运动手臂攉在他胸口,两人尴尬地对视发现居然是熟人。 冯瑞华比闻臾飞更惊讶,他不知道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蠢小子现在居然在中心医院工作,穿着身白大褂像模像样,肩宽腿长潇洒倜傥。 “你在这里上班吗?挺厉害呀!” 冯瑞华亲切地拍着他的背,闻臾飞腼腆地笑了笑:“还不一定能留下来,不过我在努力,您怎么了?在这里住院?一鸣哥来照顾您吗?” 一提冯一鸣冯瑞华就神色突变,哼了一声说:“没跟他说,不用他管。” 闻臾飞:“您怎么还跟他怄着气呢,一家人,何必。” 冯瑞华硬生生板着脸:“我就头疼,没别的毛病,他忙得很,甭管我。” 闻臾飞还想不动声色劝说几句,但一名护士找到了他:“闻医生,你弟弟来了。” “谢谢,我就来。”闻臾飞肉眼可见地精神一振,转而跟冯瑞华说,“冯叔叔住多久?我让叔叔阿姨晚点来看您。” 冯瑞华摇着手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冬至后就回去。” 闻臾飞不罢休地表达着对冯瑞华的关心,问了他的主治和用药情况,其实并没有耽搁太久,清安却已经找过来了。 闻臾飞背对着病房门正翻看冯瑞华的病历,清安默不作声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穿着件利落的短外套背着工装包,笑盈盈望着他家闻医生颀长的背影。 冯瑞华打眼一看就被那赏心悦目的小帅哥晃了眼,当年人话不听的小崽子也仪表堂堂了,他轻咳了一声,朝门边扬扬下巴:“臾飞,小安来了。” 闻臾飞啪地阖上病历,笑着回头:“怎么还找过来了?” 他语气里蕴藏的温情太过昭彰,冯瑞华怔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清安抬步走了过来:“等不及了。” 他往闻臾飞身边一站,笑貌浅淡,望着冯瑞华:“冯叔叔,好久不见了。” 冯瑞华长期杯弓蛇影练就的GAY达狂响,他半张着嘴哑然片刻,而后才终于没失礼:“小安长这么大了,我好些年没见过了。” 闻臾飞自然而然地搭住清安的肩膀:“读大学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冯瑞华眼睁睁看到清安面对闻臾飞的亲近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他只觉大事不妙,张口就问:“小安谈恋爱没?” 闻臾飞立时有点尴尬,干笑着说:“您还真是传统的街坊邻居,上来就在哪儿买房、年薪多少、结婚了没三板斧。” 冯瑞华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等待明显靠谱很多的清安回答问题。 清安则客气地笑了笑,平静地回视:“谈了,热恋中。” 闻臾飞又呵呵假笑了几声,冯瑞华知道,他俩正地下恋没跑了。 第70章 第二天,清旭辉一家四口人齐齐挤到冯瑞华的病房里,病友贴心地出门遛弯给他们腾出地方叙旧。 冯瑞华一直有点不自在,倒不是他多介意闻臾飞和清安的事,而是总想到自家的那本烂账这么多年也没能理顺,心里实在堵得慌。 “冯大哥你来市里不主动跟我们联系也就算了,也不跟儿子说一声,冬至一个人在医院冷冷清清多没意思。丽君包的饺子皮薄馅足,是我们家一道招牌菜,你尝尝。”清旭辉从保温桶里舀了几个肥大的饺子搁进碗里,递到冯瑞华手边。 这家人个个都像他们的菜色,老实敦厚。 冯瑞华从心事上转移了一些注意力,道完谢吃起饺子。 “我已经跟护士长说好了,冯叔叔如果晚上想出去逛逛或者去咱们家休息随时可以走,那你们聊,我们就先出去了。”闻臾飞站在门口跟他叔叔阿姨挥了挥手。 清安帮冯瑞华倒了杯水搁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他身边。 “好,去吧,玩儿得开心。”容丽君也朝他俩挥了挥,看到清安光秃秃的脖子又交代道,“小安把围巾围着。” 闻臾飞马上动手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弟弟围上,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到顶,大摇大摆牵起清安的手走了出去。 冯瑞华瞠目结舌望着他俩的背影,转头问容丽君:“哪儿去?” 容丽君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去逛灯会呀,就在对面公园,你想去待会儿也可以去。” 冯瑞华把没吃完的饺子搁在床头柜上起身走到窗边,瞟了一眼马路对面,各式小摊张灯结彩随着黑夜降临渐次点亮。 他转回头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头又有点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俩……就这么出去玩了?” 清旭辉觉得冯瑞华未免太管束孩子,难怪和儿子不对付,他解释说:“他俩冬至后马上过生日了,臾飞专程休了假,恰巧有冬至灯会两个人一道逛逛有什么不行?” 冯瑞华不知道这两人是真的心大还是在装傻,他选择干脆地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