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吹得闻臾飞头发林子里都是寒气,他接过牵狗绳把清安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里,清安抬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轮廓坚硬的下颌线:“哥哥,你们对我的好我全部都知道。” 闻臾飞偏了偏头,看到随着清安张嘴呼出的白气弥散在风里,他带着浅笑徐徐回道:“小安懂事,知道爸爸妈妈的不容易,长大以后好好报答他们吧!” 清安和闻臾飞其实都知道,对于清旭辉夫妇,他们无论如何也回报不完,人力有穷,闻臾飞认为尽力就够了。 清安没接他的话头,仍然说着自己的,言之凿凿,带着奇怪音调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且不会有人真的不知道别人有多爱他。” 闻臾飞有些惊讶,但他认同地点了点头。 清安接着说:“比如你。” 闻臾飞停下脚步,清安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手,跟他面对面站着,坦荡地陈词:“在学校时老师就说过,父母是我们最亲近的人,我们将来会陪伴他们老去。但是哥哥,如果你走了,我怎么报答你?” 河风里腥咸的味道很像眼泪,清安才覆了薄薄一层黑发的脑袋昂起来,直视着闻臾飞,细软的脖颈露在寒风里。他听到了清安的话,但却没从心里过,抬手拢了拢清安的羽绒服,把那齐他胸口高的男孩拥进怀里:“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们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看到你开心平安,就觉得挺值得。” 清安仍然执着地昂着头,一双眼睛从闻臾飞的胸口抬起,看着少年干净的下巴:“我想和哥哥一起生活。” 他只说他想,而没有说他不想。 他不想离开闻臾飞,也不想成为一个负担,从而没法证明闻臾飞所有的付出都有价值。 “你以后想做什么?”清安尝试着另辟蹊径。 闻臾飞越过清安的头顶,看河对岸成片的灯火:“我想让我们一家人摆脱面对贫穷的捉襟见肘,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什么都愿意做。” 一家人指的是谁没人去计较,闻臾飞的坚决如同磐石,一切顺流逆流都不可转移。 “没有想为自己一个人实现的愿望吗?”清安开口,声音像顺着河道和晚风缓缓流淌。 “没有,我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去拥有自己一个人的梦想。” 闻臾飞把目光从万家灯火中收回,落在清安的脸上,距离那么近,憋在羽绒服和自己之间的脸颊微微泛红,闻臾飞就像心脏悄然落回了胸腔,放松且安心,连带着血液都开始稳定运输,筋脉里酥酥麻麻。 清安伸出手臂,隔着大棉袄箍住闻臾飞的腰:“那先存着,以后你的愿望由我帮你实现。” 闻臾飞小小的心脏里经历了枯木逢春草长莺飞,他笑起来时锐利的轮廓瞬间钝化,他把清安抱得离地,转了个圈,来顺被狗绳扯得嗷嗷直叫:“好啊!那我现在先实现一个小安的愿望。” 他将心里早就想好的答案欢愉地说出来:“我不会跟我爸走的,叔叔阿姨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而且我也不想和小安分开。” 清安每天都在期待放假,他想让闻臾飞整天陪他玩,或者整天教他做题,总之整天在一起,当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终于盼到了。 早晨眼睛刚睁开,清安就注意到窗帘缝隙间的一片雪白,他在闻臾飞的被窝里挣起来,捞过枕边的耳蜗外置耳机带上:“哥哥,你快醒醒,你听,什么声音?” 闻臾飞正在梦里喂小狗喝奶,被小狗几下蹬得心里直发痒,眼睛一睁开才发现那撩拨人的狗爪子扒在他胸口上,暖融融地攥着他睡衣的领口。大早上的,清安一阵乱蹭让他当即产生了某些难以启齿的反应,他把怀里的人往远处推了推:“怎么又在我被子里。” 清安不习惯闻臾飞对他的疏远,当即心里一揪,实际上从上次闻彬来过之后他就一直有点不安:“怎么了?我不能挨着你睡吗?” 闻臾飞伸手一摸清安的被窝,已经凉透了,总不至于把他撵回去,皱着眉头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才回神,又把清安重新搂进手臂间感受着彼此胸膛里的心跳,节奏不同却似乎分外和谐,他郁闷地把下身又挪了挪。 这时才想起清安的问题,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似乎比平常更加安静,偶尔听见远处铁锹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间或听见更近些的地方有嘎吱嘎吱的碎响,闻臾飞在被窝里把清安的脸颊一捧:“是踩雪的声音!” 清安欢呼着从被窝里钻出去,飞快往门外跑,闻臾飞连声吆喝把衣服穿上他又折回来穿外套,闻臾飞在他跑出卧室门之后才感觉胸前余温消散,而怀抱陡然空掉的感觉像一脚踏空,他撇撇嘴起床穿衣服。 等闻臾飞洗漱完走出楼道,看到的就是清安在一片雪白中踏雪,把雪地踩得一片狼藉,而他就那样低着头,观察用各种速度把雪地踩实时发出的声响,反反复复。 闻臾飞弯腰搓出一个雪球,松松地捏拢,压腕一掷,雪球划出圆滑的弧线落在清安的背脊上,砰地一下,散成细腻的白雾。 清安被砸中的瞬间滞了一下,然后突然蹲下抱着膝盖不动了,闻臾飞盯了他几秒没见动静,于是走近了几步:“喂,没砸到头呀,砸晕啦?” 那边清安不做声,他急急迈开步子跑过去,刚一接近,清安猝然转身,捧了一满手的雪天女散花般兜头给闻臾飞淋了一身。 闻臾飞穿过纷扬细雪,看到清安眯成一条弧线的眼睛和红唇皓齿,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我淋一头雪能让你这么开心吗? 他一把拉住清安,两个人在雪地上跑起来,留下一大一小两行新鲜的足迹。 闻臾飞把他牵到桂花树下站定,拉起他羽绒服的帽子,又把领口掖好,拉链拉到下巴颏,转身狠狠一脚,差点把倒霉的桂花树踹倒,满树的积雪簌簌落下,清安在一片白茫茫里惊呼起来。 等雪花落定一切归于寂静,清安抬头对上闻臾飞放光的双眼,那高挑的男孩低着头,看进自己的眼底,似乎很是期待着什么。他当即扑哧一乐,抬手把闻臾飞头上的雪抚去,落到闻臾飞脖子里时收获一阵乐极生悲的哀嚎。 第17章 放寒假后的家属院逐渐热闹,在外面读书的陆续回家,平时课业缠身的也有了出来玩的时间。 冯一鸣回来时,不出意料,闻臾飞又见到了张嵘衡。 据说冯一鸣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烤鱼,张嵘衡做东请了一桌小孩,把闻臾飞清安、魏巍蒋姗、阿猫阿狗全叫上。 冯一鸣左边坐着张嵘衡,右手边挨着闻臾飞,今年是他读大学的第一年,有很多新鲜东西想要跟闻臾飞分享,但每次他转过头去,闻臾飞都跟清安凑着头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嗤嗤笑几声。 冯一鸣暗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