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接把风衣从阿松手里拿走, 而是隔着衣服扣住了他的手腕。 仿佛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警觉着这个因自己而起的意外。 “回来?”姜简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这个词,换上了审视的目光,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当然啦,‘回来’这个词,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阿松撅了一下嘴, 眸光有些黯淡,“不过, 这里也不是最终的归处就是了。” 姜简了然, 眼前这具身躯里装的也是的一位节目嘉宾。 他颔首, 又问:“所以你是怎么回不来的?” 少年微微仰起头:“这就说来话长了。我那次进的是一期职场观察综艺, 作为实习生入职了云汉科技。本来一直很正常, 但是有天晚上加班的时候, 我和另一个嘉宾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走错了方向,不小心撞上了实验室秘密送给秦耘的文件。” “涅槃计划?” “算是吧,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是个雏形,都没起名。”阿松说,“但我当时就知道,这是触发意外事件了。一旦新剧情被触发,整个节目的走向就可能不受控制。你也知道,节目组是不会提供场外援助的,所以我当时下意识就像离开公司。” 姜简看着阿松嘴角的苦笑:“没走成?” “秦耘他们公司的监控系统很变态,我还没跑到一楼就被人抓去当小白鼠了。”阿松眼睛亮亮的,表情却有些无奈,“接受完实验我基本上就属于被监视的状态,也不知道节目什么时候能结束,一边维持着人设一边熬日子。不过,当时我们一起进来的一个嘉宾特别疯狂,见节目迟迟不结束,半夜在公司纵火。” 姜简眉心微跳。 “对,拜那位兄弟所赐,我就死了。” 阳光洒进来,每一粒尘埃飘散旋转的姿势都显得格外清晰。阿松的话轻飘飘,就像那些空气中做着布朗运动的悬浮微粒,没有规则地游荡着。 然而落在姜简耳中,却如同惊雷闪电,在这个规模庞大的节目世界劈开了一道裂缝。 按照嘉宾中的传言,人在节目中死后会进入荒芜之地,有去无回。 而现在,除了钟洵那个的特例,还多了另一种的可能性。 眼前这个本应该在节目中葬身火海,坠入荒芜之地的嘉宾,因为接受了涅槃计划的实验,不仅在另一具身躯里重新激活了意识,甚至还成为了另一期新节目中的原住民。 姜简看向窗外,又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陷入沉默。 早在那天被窗外的雨水溅出伤口时,他就该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演播中心,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里潜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 或者,不能完全说是“可怕”。 可怕来源于未知,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性极强的未来,才是根源。 “你这样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姜简看了一眼倒计时,离惩罚室关闭还有15分钟,“节目组也有他们的规则,如果你被判定在节目中死亡,现在又出现,不会有事吗?” 话音刚落,腕带便亮了起来。姜简顺势放开了钳制住阿松的手。 099号淡然地汇报:“申报结果,未检测到异常。请遗失腕带设备的嘉宾及时补办,补办窗口在工作区,窗口开放时间为……” 姜简松了一口气,转述给阿松:“清楚了?” 阿松攀上他的袖口:“不要,你带我去好不好?” “……”姜简皱眉,嫌弃地掰开他的手指,“我还有事。” 他要去参观一下惩罚室,顺便看看这个钻进刑法里跳舞的大胆节目组还能把人折腾到什么地步。 “那我等你回来。”阿松撅起嘴,转身跳上姜简的床,钻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了一团,“啊好软好舒服!你知道吗我睡村里的硬板床睡得浑身疼,还不长个。” “……”姜简一阵头大,盯着床上的一坨被子,扶额,“你多大了还撒娇?” “十七。” “我是说你自己,不是阿松。” “也是十七。” 姜简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嘉宾居然这么年轻。 “你在青峦村还活了十七年呢。” “说是这么说,可在你们来村里之前,时间流逝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阿松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歪头回忆道,“按照我的感知,我在青峦村可能也就呆了半年,但经历的事情却跨越了十七年之久。” 每个失眠的夜晚,他会爬上树,靠在枝杈上看月亮。 云卷云舒仿佛倍速,闭眼睛叹了口气的功夫,晨光便从叶间漏了下来。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青峦村的人原本就把他当异类,倘若再说这种话,指不定那些在陶小晨身上用过的巫蛊符咒之术都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姜简不禁想到他从Y市回青峦村时,青峦村村内已经过去了十天。 难道村内村外都是不稳定的时空结构吗? “还有10分钟!”099号的声音忽然急促,“惩罚室关闭还有10分钟!” 姜简脸色一沉,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对阿松说:“我先去惩罚室,你别乱跑。” “放心吧,简哥!” 阿松在床上滚了一圈,趴在床上,手肘撑起上半身,扬声说。 姜简没有回头,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关上了门。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一下瘫在床上,脸颊枕在手背上,阖上双眸,嘴里小声嘟囔着:“惩罚室啊……无牵无挂的人应该能撑得下来吧。” * 电梯从低层往上缓缓爬,一层一层的数字跳过,偶尔停一下,半天还没有上来。 钟洵等得有点不耐烦,在电梯又一次停下的时候,转身往楼梯间走。 当他消失在楼梯口时,背后的电梯稳稳停在了这一层,披着宽大风衣的清瘦男人从电梯上走下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指示牌,匆匆往惩罚室走去。 谁也没有看见彼此。 钟洵手往口袋里一插,一边看着窗外的飞鸟,一边慢悠悠地晃下楼,走到第50层,闪身走进公共休息大厅,径直上了二楼。 吧台安安静静,只有一位调酒师在擦着玻璃杯。 钟洵拉开吧台椅,随意地坐上去,修长的腿微微弯起。 “人怎么这么少?” “最近都这样,晚上排名更新的时候才会多。”调酒师停下手里的动作,“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都不要。”钟洵抬手按了一下左肩,“给杯冰水让我清醒一下。” 盛满了冰块的水杯被推到面前,纯净的水在其中轻轻震荡。 调酒师问:“这次不顺利吗?” 钟洵声音微哑,喝了半口冰水下去,清了清嗓子:“你敢信,我刚从惩罚室出来吗?” “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