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露华回应,替许娇河系扣的女婢沉默了须臾,回答道。
“哦,补天石裂开,大家都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一味激动就能把它修好。”
见许娇河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露华犹豫刹那,决定将清思殿内的真相告知:“……紫台提出质疑,言及道君为了贪图功劳,刻意制造了一颗假的补天石。”
“紫台的人当真可笑!”
露华的话音未落,许娇河立刻护起短来。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莫说纪若昙从不在意这些虚浮的名声,便是真的想立下功劳,又何必行如此蠢钝之举——众目睽睽之下,补天石修复不好娲皇像,岂非连瞒都瞒不过去?”
听了许娇河的话,露华响应道:“正是这个理!他们愚蠢,竟把道君也想得如此粗浅!”
她义正辞严地迎合着许娇河的话,直觉则敏锐捕捉到对方不经意的言语间,流泄出来的对于纪若昙的关心,阴雨绵绵多日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晴的迹象。
“那些人还有闲心纠结补天石是不是伪造的——”
“依我看,还不如好好查查那束光,以及虚清境和补天石到底有什么联系!”
许娇河说得义愤填膺。
她可以讨厌纪若昙,可以认为他不可靠、不可信。
但在没有断契之前,他们还是道侣,若纪若昙的身上被泼了脏水,她亦将无法幸免。
“夫人说得对!”
在这方面的话题面前,露华和许娇河谈得十分投契。
她们正痛骂着动机存疑的紫台,外面的喧哗声益发接近。
守门弟子的声音伴随着敲门传入许娇河的耳际:“夫人,道君有事请您过去!”
第136章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三十六日
自内院到外院,尚有一段路程。
纪若昙点明叫许娇河一个人前去,因此一路行来,队伍之中唯有前来禀告的守门弟子和她二人。
纪若昙寡言少语,生性喜爱安静。
侍奉在他身边的人也承袭了同样的秉性。
守门弟子埋首行路,悄然无言,许娇河的心却仿佛有所预兆般惴惴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感,在她抵达熟悉的屋门前沿,愈发放大。
守门弟子留下一句“道君就在里面,夫人请进后”,连同令侧的同伴一起撤离得飞快。
空荡荡的院落,转眼只剩下许娇河自己。
她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大着胆子,透过微启的门扉,窥了窥里头的场景。
房内未曾支起窗阁,晨晖倾洒不进来,略显阴沉昏暗。
更重要的是,在她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并未出现纪若昙的身影。
许娇河深呼一口气,强迫鼓胀的脉搏稍稍镇定,然后推开门步入室内。
“把门关上吧。”
纪若昙淡然无波的嗓音,自帘幔半遮的内室而来。
许娇河正好没做足与归来的他面对面交谈的准备,便借着这求之不得的嘱咐,慢吞吞地旋身闭门,又慢吞吞地趿拉着脚步,走向纪若昙的声源所在。
出乎许娇河的意料,纪若昙没有打坐修行,也不曾伏案阅读。
他床榻旁的雪白墙壁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用色清淡的春晖图。
而此刻的他,正静立在春晖图前,仰首注视着其上的群山日升。
许娇河相隔于他身畔半步,一同欣赏了片刻画作,发觉其并无落款,不是名家名作。
在样样简朴,实则处处考究的纪若昙屋内,怎会出现这样一幅无名无姓的图画?
许娇河心有疑虑,却听见咫尺间足音微动。
纪若昙没有任何解释,仅是垂下长睫,收回视线,率先走向令旁待客的隔间。
她望着对方的背影,脚步来不及跟上,心间已是扑通一声骤响。
纪若昙房内的隔间,秉礼长老来过,明澹也来过。
只因他们与纪若昙的关系并非外人,但也算不上自己人,因而选择这样一处折中的所在。
如今,竟也轮到了她。
许娇河蜷紧手掌,攥成了两握拳头,指甲边缘泛出忍耐的苍白。
她沉默地跟了进去,以一架漆黑方长的檀木茶案为界限,与纪若昙相对而坐。
迅流如水的结界,将这略显局促的空间彻底包裹。
许娇河想问纪若昙有什么要对自己解释的,对方却突然在她面前平抬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