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看不懂的古文,接着脑海中的卦象便浮现出一行字: 【勾引俞寒洲,如果你不想立刻死的话。】 这话未免太猖狂了,馥橙不以为意。 他们说勾引就勾引,那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而且太子和国公府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听话? 馥橙看那帖子不顺眼,就想把帖子撕了。 谁想这个念头刚刚一升起,卦象陡然变幻,心口处便猛地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 仿佛潮水一般迅速席卷了全身,疼得他揪紧了心口,冷汗当即便落下来了。 与此同时,馥橙浑身上下的关节处也开始泛起了隐隐约约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冻得他面色苍白如雪,背上的蝴蝶骨止不住一阵一阵地发颤。 这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得让人觉得可怕。 【遵循命运线,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卦象再次明晃晃地警告着他。 馥橙纤瘦的指节无力地去摸心口的血玉,触手却是一片彻骨的冰凉,再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温暖。 他一时无助迷茫极了,下意识就转了头,想找俞寒洲。 可不知为何,那褪去血色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失声了。 馥橙侧过头,努力想将枕头边上放着的乌木折扇抓过来,却是坚持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堪堪将折扇无力地握到手心里。 此时的他浑身冷汗涔涔,单薄的雪色亵衣黏在身上,已然没有半分力气了。 脑海中盘旋着的卦象忽隐忽现,却始终未曾消散,明晃晃地昭告着某种事实…… 馥橙微微合了眼,忽然感觉到了些许难过。 他不怕死,可他如此畏惧痛苦,畏惧痛苦的时候无人在畔,无枝可依。 在这个时候,他想起来的居然是俞寒洲,只有俞寒洲能让他不痛。 可是他明明已经算过卦象,占过星,知道一切了不是吗? 卦象里,俞寒洲对「馥橙」一见钟情,「馥橙」却始终惦记着太子为太子效力,最后俞寒洲带着「馥橙」战死沙场。 一条不可违抗的,可笑的命运线。 那枚血玉能救命,根本就不是它本身有多么神奇,而是因为它是俞寒洲的贴身物品。 在命定的卦象里,俞寒洲会带着他活到殉葬的时候,所以血玉到了馥橙身边,等于馥橙靠近了俞寒洲,俞寒洲不会想要他死、也不会让他疼,所以血玉缓解了馥橙的痛苦。 可当请帖带着密令出现时,新的命运线——也即馥橙听从密令勾引俞寒洲、窃取情报的路线正式开启。 当馥橙想要撕毁请帖,反抗这一切的时候,卦象自然就会想方设法让他低头。 就像那段时间,馥橙怎么寻死都死不了一样,只因为时候未到。 如此简单的事实,他却忽略到了今日。 馥橙将折扇贴到心口,终于明白了原主为什么铁了心要死,要逃离这一切。 原主自幼跟着老国师,他比谁都要清楚占星术的力量,清楚命运和卦象的无可转圜。 而这一切,如今落到了馥橙头上。 馥橙闭着眼,生平第一次真正觉得委屈。 他艰难地翻过身,将头埋到被子里,因为疼痛而发颤的脊骨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夭折。 凭什么呢? 他不想按卦象为太子效力,不想害俞寒洲,不想做命运的傀儡。 明明如今的一切,俞寒洲提前来找他,血玉保护着他,已经和卦象有很大不同,为什么最后还是走上了同一条路? 馥橙安静地躺了许久,久到身上疼得麻木,才伸出手,将请帖拿了回来,合上,塞到枕头底下。 随着这个动作艰难地完成,熟悉的暖意再次回归,胸前的血玉也再次发挥了效用,将疼痛驱离。 馥橙撑着身子坐起,摇了摇铃,命外头的人备热水沐浴。 春喜进来见他面色如雪、整个人疲惫得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惊得以为他又发病了,忙就要去喊人。 馥橙却喝住了她,只命她取黏胶来,自己粘好了帖子,接着便执意要求靖安卫将画舫开走。 后来他沐浴完,便睡了一觉,一直到现在。 听着门外春喜不安的脚步声,馥橙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懒洋洋地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却是什么都没摸到。 请帖没了。 他微微蹙起眉,坐起来摇了铃,等春喜进来,便问:“请帖去哪了?” 春喜愣了一下,不安道:“世子,请帖刚刚被靖安卫取走,呈给俞相了。” “给他了?然后呢?”馥橙有些不解。 卦象里可没有这回事。 “然后……”春喜支支吾吾,有些为难。 那个帖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俞寒洲就把帖子毁了。 春喜看在眼里,却不知道俞寒洲这么做会不会对馥橙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很是犹豫。 她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若是放在平时,馥橙肯定会追问。 可这会儿,想着下午做下的决定,馥橙又安静了下来。 他垂下眼,将那块血玉、那柄黑金乌木折扇和麒麟镇纸都搬了过来,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放到床沿,轻声道:“送回去,给俞寒洲。” “世子!你……为何……这使不得啊!”春喜顿时慌了,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血玉和馥橙面上来回逡巡,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馥橙之前分明极为喜爱这三样东西的。 那折扇和镇纸送回去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馥橙不喜欢了。可这血玉,分明是馥橙平日最看重的东西。 他连最重视的东西都不要了,舍弃了,是真的要和俞寒洲划清界限? 馥橙没理会春喜的欲言又止,只跟平时一样蔫蔫地打了个呵欠,疲惫道:“去。” “是。”春喜看着少年雪色昳丽的眉眼,怎么都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好带着东西离开。 馥橙没有看她,等人走了方垂头看着雪白的指尖。 随着血玉的离去,那里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瘦骨伶仃的,提不起哪怕一分的力气。 可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了——不祸害俞寒洲的办法。 他不去想俞寒洲是否看到了藏在帖子里的密令,又是否会误会他。 无论有没有看到,他都不想当俞寒洲的祖宗了。 俞寒洲只是想要个美人陪着他,这个美人可以是别人,没必要因此赔上俞寒洲的性命。 原主把这条命运线丢到馥橙头上,觉得馥橙不爱太子不爱俞寒洲,一定能走完这一生。 可他没猜到的是,馥橙是条懒得活的咸鱼被子,既然活着就要害俞寒洲战死,那馥橙就放弃。 他可不做这种缺德的事。 咸鱼小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