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有病,他们说我祸害人,他们每天嘲笑欺负我。” “那天我被锁在厕所里,我一直以为他还会来接我的。” “没有,我深夜才被校工发现,失魂落魄地回去,夜里视力更差,没看到那辆车。” 血薇:“你恨他,所以不想见他。” 人蛹的头一直抵在地板上,越来越多粘腻的液体聚在那里。 血薇拍拍他的脖颈,“12号,你知道的吧,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蛹,所以你才能这么完整,我会一直养着你。” 人蛹声音嘶哑模糊,“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方琦哭着说:“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欺负他,他爸妈能接受他是同性恋,所以我才被怂恿那么说的,我想的是这件事赶紧平息下来,只要再过半年,我们就能去外地大学在一起了。” “我去找他了,是我把他送到医院的。” “他死前醒来过一次,说他要去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他恨我,他不想原谅我。” 方琦双手捂住脸,“是我太懦弱了,我从小就是个懦夫。” 宁宿回头看了那个人蛹一眼。 他想了想,又走回去,“有一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 “方琦进入这个游戏前,是因为跟同学打架而死的。” 说到这里,宁宿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回去时,方琦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慢慢走到人蛹师那里。 他们没听清方琦跟人蛹师说了什么,只见方琦向林中溪伸出手。 他似乎是想像小时候牵着他的手上学一样,下意识去拉他的手,可是他常常拉的那只手已经没了。 他的手僵停在那里。 庞洋痛苦揉脸,“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方琦走过去后,再没回来。 见他迟迟不回来,庞洋问宁宿:“他怎么还不回来?” 宁宿说:“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 宁宿看向那里,眼睛平静无波,“方琦可能要加入永冥社团了。” 这是他的解决办法,是他的选择。 宁宿想起,在《花奴》副本最后,他和方琦,以及宁长风三人去处理国主他们,宁长风问方琦想清楚了吗。 方琦说他想清楚了,他以前就是太软弱太没血性了,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他的这最终选择,对宁宿来说,还是懦弱了。 但没有人能评价他,他们都不是他。 庞洋呆愣地看向方琦,他惊讶的同时又能有些理解。 只是,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敌对社团的人了。 他又说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成了我敌对社团的人。” 宁宿翻身到上铺,趴在凌霄身边,低低把这件事跟凌霄说了。 凌霄其实在储物间就看到了,刚才也听到了方琦跟庞洋说的。 在宁宿的讲述里,他知道了一个更为完整的故事。 他问宁宿:“你觉得方琦最终的选择,还是懦弱了吗?” 宁宿轻声说:“血薇要是敢把我最爱的人做成人蛹,我一定提刀杀了她,再抢走她的人蛹缸。” 实际上,在知道血薇用人蛹咬断了师天姝的脚后,宁宿就把她记在小本本上了。 “我当然知道,目前方琦是做不到的,何况他在储物间确实是想跟血薇拼命的,这个选择只是在我身上是懦弱了,但我并不觉得现在的方琦是个懦弱的人。” “他是懦弱了,放在他身上也是懦弱。”凌霄肯定地说。 “他想杀人蛹师,却又主动依附她,不是懦弱是什么?” 宁宿抬头看向他,这就是神明的想法吗。 凌霄说:“他之前懦弱,是丢下了林中溪。” “他现在选择懦弱,是为了不再丢下林中溪。” 宁宿一愣。 方琦之前因为懦弱,丢下了林中溪一个人,丢他一个人在山上,丢他一个人在恶意里,丢他一个人坠入死亡深渊。 所以,方琦在一点点变勇敢。 他真的变勇敢了。 他在新人犹豫后退时,毫无顾忌地下了副本,一个本又一个本,最高在五级副本里敢去杀国主。 也敢对人蛹师举起拳头。 他为林中溪真正变成了一个勇敢的人,但最终他为了再也不丢下林中溪选择了懦弱。 方琦的技能并不匹配永冥社团,以他目前的资历,还达不到被永冥社团欢迎的地步。 他可能不是进永冥社团那么简单。 宁宿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一种懦弱也是勇敢。 他又回头看向方琦,抿了抿唇。 天快黑时,轮船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时,大家都想到司机小姐说的,目的地要到了。 其他玩家早就开始安抚尸鬼了,宁宿从床上下来时,庞洋已经恢复过来。 “好像要到目的地了,我们是不是也得抓紧时间做点什么?”他慌张地对宁宿说。 “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马上要到最后一天了,系统提示一点都没体现出来的,我总觉得不对劲。” 宁宿:“不在过程中,那就是最后的通关考核。” 庞洋:“什么意思?” 宁宿看了一眼那个老人,对庞洋说:“跟我来。” 在这轮船上,老人是目前所有尸鬼中最淡定的一个。 尸鬼们在意识到自己死亡的过程中,第一阶段是愤怒不甘,上午那场群架就是体现。 第二阶段是痛苦绝望,就是此时的状态。 老人在第一阶段也有不安焦躁,但他没有参与群架,在这一阶段更显得平静。 宁宿他们过去时,老人正握着两张纸。 一张是他那张染血的地图,一张是曼曼和鬼生送给他的画。 “小伙子,我想明白地图上为什么会有血了。”他摸着上面早已干涸的血迹说:“这是我的血。” “我想起来了,我们那辆车上,有个人忽然又哭又笑,有人去安慰他,他拿着刀把那人杀了,接着杀了车里好几个人,我胸口也被捅了一刀。” 他摸上胸口的位置,“地图当时就装在这里。” “我不难过,我只是怕我女儿和小外孙知道后难过,希望他们不要难过,也不要因此有一丝不该有的自责。” 有个玩家走过来,跟老人说:“您说的对,有时候生者更痛苦。” 宁宿记得,这个玩家是第二轮,心里最爱的死亡玩家出现时,躲过一劫的玩家。 他讲起了他和那个玩家的故事。 “我觉她是想让我接受她的死亡,这样她才能安息。我能接受他的死亡了,您的女儿和小外孙也能接受,双方都真正接受,才是对对方最好的。” 这条阴路上,玩家和死尸是对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