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估计是担心跟得太紧会被宴清发现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子离宴清近了一些,然后压低嗓音: “我姑母不希望太子的人娶覃鸢,所以便让我来找你,希望能让你改变主意。 我如今已处在她的监视之下,此刻郡王府也有她的耳目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不得不来…做做样子。” 说到最后,连容熙自己都因心有不忍而垂下了脑袋,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去,细若蚊吟。 他都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对宴清说“不过是在戏耍你”、“做做样子”这类伤人的话了。 宴清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表示理解。 守在外头的黑衣人不敢擅自飞到宴清的房顶上将瓦片掀开来去偷听,毕竟方才他也见识到了,那个废柴宴清还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 若他贸贸然的行动,打草惊蛇被宴清察觉,影响了容熙公子与他和好,只怕是会坏了贵妃娘娘的计划。 所以他没敢冒进,只是继续潜伏着,鹰隼般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着宴清门窗处的动静。 若是他们出来,他便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只听“哐当”一声,木门从里边被猛得打开。 “容熙!太子殿下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满腹诡计、居心叵测的阴险之人!” 紧接着,容熙公子便被满脸愠色的宴清用力地推了出来,一把将容熙公子推倒在地。 “从前对我冷眼相向,不屑一顾。如今我决心要娶别人了,你又假意回来哄骗本王和好,想破坏本王与公主的婚事?!” 宴清看着吃痛皱眉的容熙,藏在袖下的手指不禁心疼得紧握了起来。 但脸上的神情仍然凶狠,用带着深深地懊悔与厌恶的口吻,厉声斥道: “你为何总是满口谎言,毫无半点真心?你心里在意的根本不是本王,你只是喜欢以戏耍别人为乐,喜欢那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仅此而已。 别再惺惺作态了,就当本王从前是瞎了眼,事到如今才看清你的真面目是如此不堪! 滚吧,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下次就不只是赶你这么简单,而是刀剑相向。” 宴清痛心疾首,怒不可遏地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一个紫檀木的锦盒被“咚”得一声也扔出了门外。 这一次,宴清没有再跨出门槛,他只是站在门内,神情冷漠而厌恶地瞥着倒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容熙。 “还有你的东西,也带走!莫留在本王府中,省得本王见了就会想起你那张虚伪做作的脸,恶心至极!” 说完,宴清蓦地把房门关了起来,将容熙隔绝于门外。 紫檀锦盒已经被摔开,里头的书信与玉玦也掉了出来。 宴清使了不小的劲,玉玦直接应声碎成了两半。 匐在地上的容熙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那块被摔裂的玉玦,发了好久的呆。 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生气亦没有灵魂的雕像。 良久,他才缓缓伸出手,将那两半玉玦拾了回来。 他低头,指腹轻轻自玉玦裂开的纹路上抚摸而过。 神情哀默,心口闷闷的,鼻尖也酸涩得很。 就这样,两颗豆大的泪珠也不知自何时从眼眶溢出,然后砸在了玉玦之上,溅碎成几滴更小的泪花。 明明,只是在演戏啊。 可是宴清说的那些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难受了起来。 没来由的,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虽不致命却好生痛苦。 这些话还是方才他教宴清说的,要不然,宴清那个傻子连怨恨他、指责他都不会。 不久前。 宴清在问到容熙的来意之时,容熙便走到窗台旁边,将他先前偷偷塞进窗户里边的那个紫檀木锦盒拿了过来,递与了宴清。 宴清接过后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他:“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他根本不好奇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只想知道容熙希望他怎样,他如何才能帮到容熙。 宴清越是这样,容熙就越是觉得愧疚不安。 他再一次将脸侧了过去,不再看着宴清,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本来我是想着偷偷送过来,若找不到你的人,便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这也勉强算是能向我姑母交差了。 可我没想到,你还是出现在我的面前。现如今,我们只能演一场戏,骗过外头我姑母派来的耳目……” 宴清听完容熙的具体安排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音调也在不自觉间陡然放大了几分。 “什么?不,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 吓得容熙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嘘,小点些。你不是想帮我吗? 宴清,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我姑母那里顺利蒙混过关,而你和覃国公主的婚事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宴清孩子气地皱了皱眉头,负气嘟囔了一句。 “你不用明白,你只要按我说的来就是了:配合我演完这出戏,然而如约娶覃鸢,好好活着。” 容熙顿时也有些心烦意乱,不想再与宴清解释太多。 他与宴清不一样,他就算是跟宴清解释再多,他都未必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索性还不如不说。 宴清迟迟没有吭声,抿着蠢一言不发,眉眼间透着股木讷的倔强。 容熙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语气与姿态都放低了许多。 “算我求你了好吗?宴清,我求求你……” 容熙想着若是宴清执意不肯,那他就跪下来求他。 可是还不待容熙将话说完,宴清就已经舍不得再让他继续哀求下去了。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嘛?你不用求我,我也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情的。” 宴清望着容熙,努力朝他扯出一抹笑容,可那笑容一半哭一半笑,让人看了只觉得说不出的心酸。 第166章 你不能杀他们 夜深灯暗,四下无人,阒然无声,只有树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 宴清丢出来的那个紫檀锦盒里掉出来的物件,容熙没捡,原样不动的留在了那里。 包括那块已经碎了的玉玦,那是他想留给宴清的东西。 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背影看上去也满是萧条落寞,容熙离开了郡王府。 容熙一走,黑衣人随即也从屋脊上离开,在暗夜的极致掩映下飞檐走壁,直至彻底销声匿迹,失去踪影。 察觉到身后不再有人跟着,容熙眉眼稍稍舒展了几分,心上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算是暂时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