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暗巷中。伪造成畏罪潜逃很容易,太容易了,尸骨的残片往那些有郊狼和野熊的密林里一撒,立刻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如果想要享乐,那也有很多种方式,他不介意给这位小贼的胸膛挖洞,然后真的接上第三只手。 为此,赫斯塔尔从一个很不起眼的账户里提了一笔钱(明面上说是用作花艺培训的),然后弄了个假身份(这事在霍克斯顿办起来真是出人意料地容易),作为弗兰克的某个混混朋友垫付了保释金。他甚至在Uber司机的外表下和几个小护士调了情,就为了确定弗兰克的安排。就在今天,弗兰克就可以出院,回到他那个臭气熏天的窝棚里去了。而赫斯塔尔就像任何一个优秀的猎手一样,耐心、焦渴地等待着,感受着杀戮的欲望沿着血管流向指尖。 他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医院门诊的灯光逐渐熄灭,只有急诊室的血红的十字还在发出荧光。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弗兰克的人出来。一种冰凉的不详预感沿着赫斯塔尔的脊柱流淌下去,他感觉事情偏离了轨道。 第8章 坟墓和床帏 阿尔巴利诺正哼着小曲、踢踢踏踏地拖着个大袋子在门廊的地板上挪动。就如同任何一个准备大干一场扫除的家庭主妇,他身上穿着防水的围裙,手上套着黑色的橡胶手套。这套装备并不是他在厨房会用的带小兔子和独角兽图案的玩意儿,而是从赫斯塔尔的私人物品里拿的。如果让赫斯塔尔看见这一幕,肯定免不了又生一通闷气,因为钢琴师就是那种很难伺候的洁癖,意思是:他不介意阿尔穿他的睡袍或者衬衫(然后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穿),但是介意阿尔乱动他作为钢琴师的那套行头。钢琴师认为两个人用一套装备留下证据的可能性也变成了两倍,所以他很不愿意混用围裙手套防水靴之类的东西。但是,就如同所有不被允许上沙发,然后在主人离开之后在沙发上打滚的狗狗一样,有自己主意的阿尔巴利诺是不会听从这种指令的。 等到大概晚上八点,阿尔的工作还差最后一点,他的小曲正哼到“剃刀和梳子,放血针和剪刀,全都听我指挥”那段(*1),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创作。阿尔巴利诺抱怨地哼了一声,扯下一边手上血淋淋的手套,看了眼来电显示,决定还是接起电话。 “你好,我的天使投资人。”阿尔巴利诺懒洋洋地打招呼。 “怎么样,礼拜日园丁?”电话那头传来加布里埃尔满含笑意的声音。“玩得开心吗?四肢还健全吗?脖子还套在缪斯的绞索里吗?” “我该感谢你对我生活的关心吗?”阿尔巴利诺好笑地说。 “我当然要关心我资助的艺术家啦,”加布里埃尔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园丁,鉴于今天安全局的某位长官堵住我尖叫说'加布里埃尔我就知道断网这档子事是你搞的鬼,要是今天不恢复信号芙罗拉就要暴动了!暴动!',我只能遗憾地终止这个小游戏了。现在要是搜索钢琴师传记和那一系列翻拍电影可是很容易的。顺带一提,距离你亲爱的丈夫大脑当机也有快一周了吧?灰姑娘的魔法要失效了哦。滴哒,滴哒。” “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个,”阿尔做作地说,“这种重大的时刻需要一场盛大的庆典。说起这个,我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 “哈?” “你知道赫斯塔尔这种被害妄想症患者打死都不愿意我在家里搞这种东西,他一个月前说要把我和我地下室的那包东西打包扔到荒郊野岭的小木屋去,你敢相信他这么绝情吗?明明他在那张解剖台上搞我的时候倒很开心。总之,现在我家的门廊很不好刷,赫斯塔尔看见渗进地板缝里的东西肯定要大发雷霆,但是总之,起码在这件事上别让警察在掺和进来了,行吗?” 加布里埃尔发出一个被逗乐了的声音:“你这是在要求我包庇犯罪吗,园丁?” “我以为你看戏看得很开心呢。”礼拜日园丁圆滑地说。 “好吧,仅此一次,自己的大扫除之后要自己做哦。”加布里说完,慢条斯理地挂了电话。 在她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安全局的行动部部长科尔森正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精疲力尽地瞪着她。 “如果你今天之内恢复全城通讯和网络,尤其是皇宫、教堂和最高法院的网络!”科尔森麻木地咆哮,“我就不管你和你的杀人狂朋友又在进行什么违法犯罪的娱乐!”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出门,加布里埃尔在他身后感兴趣地问:“我看这几天政府机关在照常运作啊,你们也很有主意嘛!” 科尔森的怒吼伴随着摔门的声音一起传来:“那是我手下的黑客帮着他们偷接了丹麦的网!!!”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下班的人们在街头悠闲漫步,餐厅和酒吧门口逐渐热闹起来,年轻人们懒散地站在酒吧屋檐下,手里端着啤酒闲聊着。一边的咖啡厅里也传来了迷人的烘焙的香气。但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仍然沉默地坐在漆黑的车内。 自从弗兰克被转移到医院开始,赫斯塔尔就一直在关注他,医院的交班机制他摸得很清楚,病人出院后会从哪个出口出来也显而易见,更别提这家医院的安保措施约等于没有,但是他蹲守的猎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这并不是此刻赫斯塔尔最关注的事。在逐渐阴沉的天色中,赫斯塔尔感觉到这几天消失的偏头痛又回来了,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伸手摸了摸,车里常放药片的地方空无一物,他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等美妙使人兴奋的肾上腺素逐渐褪去,凉意侵袭赫斯塔尔的身体,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做了什么:他又想狩猎了。那种对鲜血和谋杀的欲望始终存在,并没有被他这段时间安宁的生活磨损分毫。他仍然如需要食物和水源那样需要杀戮,他还能感受到那种欲望在喉咙和胃的深处汩汩冒泡,而现在他所拥有的那座红砖的房子,那片宁静的湖泊,还有他丈夫满含笑意的绿眼睛,都不能熄灭这样的欲望。 但是,这样的欲望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仍然能回忆起盯梢理查德·诺曼时那种战栗的喜悦,还有尖锐的愤怒,以及对主宰生死的权力的渴求。而现在…奇异的是,他感觉身体里的某种桎梏似乎消弭无踪,他心中的野兽好像一秒钟就能占据自己的身体,那么顺畅,没有阻隔,不需要任何犹豫,就好像他去掉了和另一部分的自己的膈膜,彻底地融化成了一种全新的怪物。他没有那种烈焰焚烧一般的怒火了,也似乎没有烧红铁钩一样的宿命感扯着他往深渊前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恶意和乐趣,好比猎豹咬断羚羊的喉咙、尝到新鲜的热血滚滚淌过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