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里。 伊莱定睛一看,竟然在艾萨克的手掌里看见了几粒剥开的坚果。他弯起眼睛,转了个方向趴在椅背上,曲起手指用平坦的指节去轻轻触摸小鸟的背羽,小鸟也是个不怕生的,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打扰自己进食的人类,就又回过头享用自己的夜间加餐。 “看来你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小朋友。” 伊莱笑盈盈的,灯光和夜色混杂着落在他的睫毛上,从艾萨克的角度看去简直像在散发着某种宝石的光。 艾萨克倾斜手掌,让坚果滑落到内部的窗沿上,小鸟也跟着跳了下去。伊莱的手跟着转了个角度,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鸟的羽毛。 艾萨克伸手关上了窗,凉凉的夜风被挡在外面,温暖重新回到了这个房间之中。 “不是在这里认识的,”艾萨克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是在暗夜森林。” 把一只鸟从暗夜森林带到弗朗西斯来?伊莱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看来艾萨克和这只小鸟感情真的很深厚。 “暗夜森林已经不适合它生存了。” 伊莱的手指一顿,心底有了猜测。 “黑雾持续的时间变长了?” “嗯,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存在着黑雾。” 艾萨克背靠着窗框一端,斜低着头看小鸟欢快地进食,它连脖颈处细密的绒毛都在快乐地一抖一抖,和在暗夜森林撞在自己身上时的狼狈模样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这只小鸟黑不溜秋,要是体型再大点说是一只乌鸦恐怕也有人信。 “教廷骑士来暗夜森林搜集圣水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每隔两三天来一次的程度。” 伊莱微微皱起了眉头,十一二年前他被传送到暗夜森林的时候教廷搜集圣水的队伍还是每隔七天到半个月来一次,现在来得这么频繁,简直就像一场不计后果的终末狂欢。 或许不是就像。 暗夜森林产出的圣水会带来黑雾这一个副作用,随着圣水的增多,黑雾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有一天暗夜森林会每时每刻都充斥着这样的黑雾,谁也进不去,在里面的永远也出不来。 然后教廷就再也无法从中获取到圣水了。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教廷在明日之森掀起黑色风暴的原因?”伊莱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因为他们需要第二个产出圣水的‘巢穴’。” “不,或许不是第二个。” 暗夜森林广袤无垠,远非一个明日之森能够比敌。 “他们需要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现在我们看见的是明日之森,但过去或许有过明日之森,未来必定有另一个明日之森。” 艾萨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非常冷静的,伊莱不再逗着小鸟玩,下巴抵住重叠的手臂,远处火把形成的圆点由杂乱变得规律,伊莱猜那是巡逻队,这意味着弗瑞兹地下岩洞内所有的外来者都按照他的安排被分别关进了木头房子里。 伊莱有时候看见这些外来者,会觉得他们有一点可怜。 绝大部分外来者都是相当麻木的,他们很少和彼此交谈,伊莱开着翻译卡偷听壁角,听到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的妻子很会做当地菜”、“我的父母会编这种藤筐”、“我们那里也有这种花”,这些内容就像被下了禁制似的,往往谈话来到这里就会戛然而止,然后外来者们四散离开,挖水晶的挖水晶,地面上的就编藤筐或者做些缝纫兽皮的活计。 伊莱曾经看见过一个消瘦的少女盘腿坐在角落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打在手中正在编织的藤筐上。 她就是说“我的父母会编这种藤筐”的那一个。 伊莱并不把这群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当作弗朗西斯的责任,也没有什么拯救全世界的宏大愿望,但客观来说,这群外来者中的绝大部分都有着一段悲惨的过去。 偶尔伊莱和艾萨克站在一起听壁角的时候会思考经历相似的艾萨克看见他们会是什么心情,他也曾经体贴地表示不需要艾萨克跟着一起,却被艾萨克以伪装成卫兵不够隐秘为由拒绝了。 就算窥见外来者们惨痛的过去,艾萨克依旧永远表现得像个冷漠的旁观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艾萨克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自己在这个时期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暗夜森林爆发黑暗风暴的时候艾萨克比这批外来者中所有人都要小,却的的确确没有这批外来者这样狼狈和麻木。 他的父母带着他在暗夜森林深处隐居,身为人类的父亲会在起床和用餐前对神明进行祷告,这个时候身为幻想种的母亲总是面若冰霜,小时候的艾萨克是个敏锐的孩子,他知道母亲不喜欢父亲赞颂的对象,于是对神明敬而远之。 现在想来敬而远之还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在失去父母和家园的悲痛之中再添上一份信仰和期望被悉数推翻的背叛感。 艾萨克勾起了唇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庆幸还是只在嘲讽。 嘲讽这群麻木的外来者,嘲讽明明提前“看见”了那场黑色风暴、却眼睁睁看着父母死亡而无能为力的自己。 一直到小鸟吃完那些坚果,艾萨克和伊莱都没有再说话,某种称得上宁静的氛围萦绕在他们身旁,伊莱打了个泪眼迷蒙的哈欠,伸出手去,小鸟很粘人地凑上来主动蹭了蹭他的手指。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有冲击力还是窗外的月亮与星河太美,鬼使神差般地,艾萨克问道:“你怎么不问我的过去?” 他得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在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不是不喜欢吗?” 艾萨克动作一顿。 “你看,从看见这些外来者开始你就很难过,这导致你现在依旧呆在这里,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治愈伤口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伊莱顿了顿,眼神在这样的光线下竟然生出了几分类似于蜜糖的温柔来,“我这个人不喜欢去撕开别人的伤口,更何况我们还算盟友,艾萨克先生。” 艾萨克没有回答,伊莱又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眼泪模糊了他的视野,他拖着因为哈欠变得有点黏黏糊糊的语调指着小鸟说道:“你就像它。” 小鸟被戳了一下,扑着翅膀飞近艾萨克的手心里。 掌心的生命脆弱得只要他握紧手掌就能轻易剥夺,艾萨克不知道伊莱为什么会把自己和这只没有魔力的鸟扯上关系。要他说,这个小东西比起像他还是更像身边这个一言不合就要吐口血、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少爷。 但小少爷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甚至很轻快地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在解决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