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立刻能扑到画室不分昼夜地创作。 “签好了。”他把纸给了于鹰。 于鹰没说什么,将那张签了名的A4纸郑重地收进文件夹。 第六十一章 灰黑 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认真对待,若秋心里有点小满足。 只是于鹰的心情看似好了点,却没有太好,眉宇间的阴霾依旧消不去,他把文件夹收进包里,不自觉地将睡衣脱到肩膀,动作顿了顿,又把衣服提到了上去。 想到前几天于鹰睡觉前也有这个动作,若秋忽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习惯裸睡?没事,不用介意我。” “我介意。”于鹰背过身,将睡衣的纽扣一颗颗扣上。 这句略带防备的话把一切亲近打回原型,若秋一下噤声,缓慢地拾着桌上的蜡笔,一支支往盒子里收,全部收完后,他把蜡笔盒连同地上堆着的杂物一并藏回衣柜,躲到洗漱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他发现于鹰还坐在床上并没有睡,还在继续浏览着电脑上的文件。 若秋乖乖躺到床上,他知道于鹰工作的时候很专心,只是今天于鹰工作像是报复性的,似乎是为了将自己从某种情绪抽离。 他默默地观察着,过了会儿,于鹰终于撑不住睡意,将电脑合上了。 若秋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于鹰把电脑搁到床头,居然重新把睡衣的纽扣拧开了,将睡衣脱下肩头。 若秋愣着他肩颈到手臂好看的线条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于鹰是在迁就自己,他迅速别开脸,语无伦次,“我……我不是一定要让你脱……我只是想你自己习惯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我……” “我知道,不早了,睡觉吧。”于鹰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脱了睡衣躺下身,关掉了床头灯。 若秋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他想起于鹰回来时候的那一身黑色西装,再结合他今天些许反常的情绪。 即便于鹰什么都没说,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今天对他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不是所有人都会将内心的痛苦倾诉,就算他想稍微分担一些,但对于于鹰来说,说出口反而是个负担。 这么想着,若秋闭上了眼睛。 雷雨持续到了后半夜,雷声倒是弱了,雨声却又变得激烈,砸在窗子上噼啪作响。 若秋被雨声惊醒,在近乎是嘈杂的声音中,他听到隔壁床于鹰的呼吸声一声重,一声轻,和往常的不太一样,仿佛随时都要中断似的。 若秋仔细辨别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 在于鹰床边兜兜转转了会儿,他鼓足勇气站到床头,试探着将手放到于鹰的额头上。 于鹰的额头烫得吓人,果然是发烧了。 “于鹰……”他小声地喊了一句。 于鹰没有回应。 “于鹰?”他试着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于鹰只是动了几下眼皮,连眼睛都没能睁开。 恐惧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冰水般浇灌了全身,若秋后退了几步,哆嗦着冲向门边,用颤抖的手打开门。 他想跑到护士站喊人,还没跑几步,后头就有一束追光打到了他身上。 “谁在那?已经到就寝时间了!不要乱跑!”打手电筒的是走廊巡逻的保安,他没理会,挨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 距离护士站只剩几米远路的时候,他被保安从后头擒住。 “怎么了?”护士站的护士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这个病人是不是发病了?大半夜在走廊跑。”抓着他的保安反折着他的手臂把他身子转过来一看,“我说谁呢,这病人我认识,以前就爱乱跑,现在还这样。” 若秋拼命挣扎着,保安却把他掐得更紧了,他几近情绪崩溃,嘴里只说:“于鹰……于鹰发烧了。” “谁?”又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到他面前,“谁发烧了。” “于鹰发烧了。”他重复着这一句话。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 “我去看看情况,你留着照看他。”护士走了一个,留了一个。 “这人是不是说胡话呢?”保安还是没敢松懈,依旧抓着他不放,若秋垂着头不再挣扎,他有些站不住身子,每次身子下滑保安就把他提住,手臂关节直疼。 “没事,我在这看着,师傅您继续巡逻就行。”留下的那个护士看不下去,从保安手里接过他的手臂,搀扶着他坐到护士站里头的一张椅子上。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小时候发烧的记忆在脑海回溯着,像漆黑的潮水向他涌来。 那是一次记忆尤新的痛苦。 起初只是普通的发烧,他因为太难受不知如何表达,也害怕自己被打骂,只能缩在房间的墙角里瑟瑟发抖,想着或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女人开着免提在客厅打电话,跟电话那头的男人要钱,男人不肯给,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手机砸在了地板上,通话声停止了。 门缝传来的一丝丝光亮,若秋想要口水喝,耳里猛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他又忍了下来。 那次发烧来势汹涌,温度越烧越高,直到后来他惊厥了,意识接近断片,那个女人才把他倒提着去了医院。 女人就像扔一袋垃圾,把他扔到急诊室地面。 冰凉的地面贴着脸颊,手脚因为惊厥而抽搐,他想要站起来,努力了几次,连手指都没法动弹一下。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病床上挂点滴了。 急诊的医生在床边跟那个女人争执,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送医院,是不是虐待儿童,还说要报警。 女人突然就发狂了,掀开被子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嚎叫着。 “我是他的妈!他要生要死都只能随我!你们要是报警,我现在就掐死他!” 几个医生扑上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扯离输液室,这场危机才算是暂时结束。 后来换瓶的时候,陆续有一些护士过来,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再后来,警察真的来了,想要问话。 但他已经没了情绪的变化,悲喜飘忽在了灵魂之外,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 从医院回家退了烧,他受到了从未有过接近致命的毒打,女人打累了,就一次次把烟头按在自己身上,他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那时的情感已经剥离了,那是人在遇到极大痛苦时候才会发生的症状。 再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永远没法从这些记忆的泥沼中挣脱出来了。 只要出现一点和过去有类似的情景,那些记忆就会反扑撕咬着他,把他拉扯回那个灰黑的童年。 离去的护士回到了护士站。 经过他的时候,若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