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老师说,本校的专业是可以调整的,如果想换专业的话,跟导师沟通好就可以。更何况——”他笑得狡黠,“以我男朋友的实力,即使导师不同意,也绝对可以帮我安排任何一个专业,是吧?” 凌游低头凝视他的脸,黄昏的光线斜斜地洒在他身上,没入他的皮肤,不由得想起很多个和他一起醒来的清晨,那些日子当时只道是平凡,却在现在这个时刻显得特别值得珍惜。 凌游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苦,还带了点微酸:“就这样吧,别麻烦了。” 第三十章 周围的人都死了2 周爷爷经过两次的MECT治疗后,抑郁的情况有显著改善,不再一个人坐着,偶尔也会跟人说两句话,但话题还是专注于如何能够顺利死掉,比如他问凌游: “小凌医生,你说这个治疗,名叫电休克,它能不能让我彻底休克啊,休克一会儿是不是就可以死了?” “周爷爷,这是治病的,不是个杀人机器。” “唉,可惜了。死亡天天都来找我聊天,就是不带我走。” “您可千万别在做治疗的时候出什么事儿,出了医疗事故,我们这种小医生就彻底断送前程了,您也不希望这样吧?” “那好吧,你是个好医生,我暂时先不死,等你不上班的时候再死。” “周爷爷,我忙活半天就为了您能不想死啊。” “我知道,辛苦你了。要不这样,这科室里有没有谁对你不好,欺负过你的,我就死在他手里。” “您太可爱了,不过别再念叨着怎么死了,再想我就批评你了啊。”为了不让“死”这个字持续密集地出现在对话里,凌游突然问,“周爷爷,您那个秘制红烧肉到底怎么做的,咱俩这么投缘,教教我呗?” “想做给自己吃呢还是做给女朋友吃?” “有区别么?” “有,做给自己吃的,炒完糖色炖肉的时候需要多加两三块冰糖,去去那个糖色的苦味儿,如果做给女朋友吃就不用加,已经够甜的了,怕你们齁着。” 这个老人,从刚来时的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到现在会主动跟他开玩笑,凌游想,这大概就是他作为管床医生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刻了。 周爷爷见他喜上眉梢的样子,说:“看你这样儿,显然不是要做给自己吃,别多放糖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怕胖。不过我老伴儿喜欢甜口——”一句话停在这里,他干枯树枝似的手臂轻轻抬起,僵了僵,又垂下来,“我……不怎么用手机,待会儿写给你。” 周六一早,凌游跑步回来,杨亚桐还没醒,胖大海窝在他臂弯里,陪着一起睡,天冷的时候,她贪恋人类床上的暖意,怎么都不肯回自己的床。 几声连续的微信提示音吵醒了他,杨亚桐摸到手机,迷蒙着睁开眼,不是他的,是凌游的。 他凑过去看,正巧又响了一声。 白薇Viola:[图片] 白薇Viola:[图片] 白薇Viola:下周哪天有空?我去找你。 微信没有继续发来,杨亚桐愣愣地盯着屏幕,看它逐渐暗下来,不想再看却担心它又亮起来,竟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凌游洗完澡出来,说了句“醒啦”,便抓了一块速干巾擦头发。杨亚桐不喜欢那块布的材质,又凉又硬,像一块在冰箱里待过一阵子的皮革制品,比如现在,那抹浅蓝色随着凌游胡乱擦头发的动作,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有些恼人。凌游丝毫没察觉到他正在观察自己,低头看一眼手机,立刻放下毛巾开始专心打字。 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师兄,你是一直都给自己准备着另一条路么?” 凌游头也没抬,一直在回微信,好似和那位可爱的白老师之间,有千言万语要说。他疑惑道:“啊?什么路,去哪?” “你的人生里是不是有个随时可以结婚生子的异性恋选项?” 他这才放下手机,直视杨亚桐的眼睛:“当然没有!你哪儿得出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那白薇为什么一直给你发微信,我不信她是来找你看病的。” 凌游嗤笑:“呵,杨亚桐,你怎么疑神疑鬼的,看见几条微信就断定我是个准备骗婚的货色?你有这话里带刺的工夫干嘛不打开看看啊,你知道我手机密码的,你甚至可以帮我回复她。” “我有什么资格回复她?” “你学了五年的临床医学,背过一整本的第八版《精神病学》,在我这儿实习了一个多月,跟我上过不下十次门诊,完全可以回复有关青少年焦虑抑郁的相关问题和就诊流程。但凡看一眼内容,你就不会得出那种荒谬到可笑的结论。” 说着“可笑”,他脸上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眼里的陌生感,让他心灰意冷。有很长一段时间,杨亚桐只要一想起那个眼神,便只觉得揪心。 瞬间难堪至极。 他突然意识到,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行为。 杨亚桐的这个早晨,心绪实在是大起大落,他惭愧,却还有些残存的伤感,混合成了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无来由地伸手推了凌游一把。 没推动,但凌游的火气冲上了头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什么意思啊?” 杨亚桐话也不说,弯起手臂奋力肘击他的肋骨。 这一招,是凌游亲手教的,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凌游忍着疼,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他双手去抓,但对手是75公斤的体格,他无法扳开,只能压制怒气,软下声音说:“师兄我错了。” 凌游笑道:“又打不过,还跟我动手,自不量力啊小伙子!” 他手臂的力气松了松,没有放开他,反而低下头亲他的后颈,又侧过脸,吻他的下巴。 凌游以为,这又是一次小打小闹后吻在一起,颇有些情趣的互动,却不想杨亚桐趁他松手,后撤一步,一脚踢中他的小腿。 他刚跑完十几公里,正是小腿疲劳酸胀的时候,被这一脚踢得跌坐在沙发上,他怒不可遏:“杨亚桐你没完了是吧!” 杨亚桐被这一嗓子吼的顿了顿,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和面前这个人,似乎有了越走越疏离的感觉。他挥拳向凌游打去,仿佛两个男人之前,只有互相攻击,才能打破他们之间的阻隔,又或者,只有共同的痛苦才能融入彼此的生命。 杨亚桐是个完全不会打架的人,只胡乱挥拳头,凌游当他闹一闹,也不说什么,只能躲,怎奈这个人出手实在没什么规律,没躲开,被一拳打中鼻子。 眼泪涌出,凌游抹了一把,怒火中烧。 他一只手抓住杨亚桐的肩膀,却在下一秒预感到自己即将又一次面临情绪失控,他突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