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对孩子的意义绝对不只母乳喂养他这一点点,我承认,这世上有无数内心强大的母亲,她们无所不能,但我们普通人没办法做到,我们被身体折磨,被情绪困扰,所以当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要强迫自己,放弃是人之常情,是可以被允许的,对不对?” 凌游给张佳瑶开了些药,跟她爱人说明注意事项,要求她每周来做心理咨询,定期复查,再根据情况调整用药。送走她,已经接近一点钟,他和小齐点的外卖早就凉了。 齐瑾仪沉默着吃了几口饭,才说:“太压抑了,生儿育女真的很不容易,好在这件事不会发生在你和我身上。” 凌游轻笑:“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吧。” 小齐瞪大了眼:“怎么你还有这种意愿呢?所以你不是同性恋是个双性恋啊?真是自由先锋!” “我是说你!” 她想起深夜小作文,本就不高的情绪又降落了一层:“我现在正在愁,怎么跟我妈沟通,单身是个人选择,不是一件对或者错的事。” 凌游此时也没了劝慰别人的底气,他自己也面对着相似的情境。他不说话,只看窗外,想这个多云有些阴沉的中午,杨亚桐在做什么。 从那天的不欢而散开始,算起来已有两个星期没见到面。发微信也回复,只是言辞间显得客套,不像是亲密的恋人,反而回到了带教老师和他的实习生状态。 第二十八章 孤独而紧张 这些天,实习生的群里流传一条小视频,引发了上千条的讨论。杨亚桐从不看群消息,那无非就是各个医院的八卦和吐槽,李靖倒是很喜欢看这些,他说:“这个视频你必须看。” 他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浪费时间,不情不愿地点开,看到了好几天没见的凌游,坐在小会议室讲台的一个角上,斜着身子,不拘小节,不像个讲课的样子。 “病例和课本上的内容就是这些,如果有疑问可以在明天的答疑课上找孙老师。最后,我想从性别的角度来探讨一下。我有一天遇到以前的邻居,是个中学老师,人美心善,很有个性的女孩,她说,她有点搞不懂当代女性,会在无意识中对性别进行区别对待。比如很多体重正常的姑娘总觉得自己胖,但同时,对男性的要求却是只要没有啤酒肚不油腻,稍微胖一点也没关系,算壮实;出门要看自己的妆容是不是精致,要画出那种遮掩掉一切小缺点,但整体效果不是浓妆艳抹的透明妆,——这话是转述,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意思——而男性,出门只要脸洗干净,头发抓两下不太乱就可以。” “这段时间,咱们科收治了几例典型病例,整形成瘾、孕产期焦虑抑郁,神经性厌食,所有这些都让人又困惑又心疼。女性,除了她们自己,整个社会都对她们有着极其变态的要求。要求女生比男生乖巧,要求女职员和男性一样加班,要求她们在生儿育女兼顾家庭的同时还能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为什么,又凭什么?” “所以那天,我跟那位躯体变形障碍的患者说,每个女孩子都是美的,高矮胖瘦各有各的美感,如果每个人都长成AI计算出来最完美的脸,那谁又认识谁,那个人要怎么才能在人群里找到你?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请问你的美,体现在了哪里?”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教育别人,只能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这些话,我不是女性,虽然明知道大环境是不公平的,也永远没办法做到性别平等,对很多女性内心经历的痛苦,我根本没办法感同身受,尤其是生育带来的一系列身心损伤,我承认大部分的男性都选择漠视或者逃避,而女性在这样的社会压力下,势必会变得越来越‘完美’,却也为这样越来越苛责的审美付出代价。很无力,却也是现实。” 李靖在旁边看着这条视频播完,说:“你男朋友还真是挺有魅力的哈,虽然他长成那个样子劝别人不要有容貌焦虑,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怎么看怎么真诚,就觉得他说话好听,让人乐意听,你说这是不是精神科医生的特异功能?” 杨亚桐苦笑:“说话是好听,可那些话只是说给病人听的,我很久没听过了,一见面就不高兴,一张嘴就能吵一架。” 他想,真实的凌游和别人眼里的他,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和他那么亲密,自己也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么一个生长于杏林之家,长相高大帅气的医生,会有暴戾自卑和反复无常的一面。 这一天,门诊收进来的病人,是个紧张症患者,18岁,面庞年轻稚嫩,体格并不小,他童年期被诊断为孤独症及智力残疾,13岁时出现显著刻板行为、不安、冲动、易激惹,连续两三天不睡觉,在家里走来走去,在家人纠正其行为时表现出攻击性。他们去了当地的精神病医院,排除器质性病因,转入青少年病房。 那一年,他被诊断为双相障碍,躁狂发作,用药后有一些改善,然而出院仅仅一周后,上述症状卷土重来,甚至比上一次更严重,再次被收入院,换了药改善症状,但出院后精神萎靡,反复的强迫行为,过度遵从例行程序,易怒,无法集中注意力。 两年后,他出现高氨血症,停了之前的药,意外的是,很多行为问题突然有所改善,可以正常去上学,在特殊学校甚至还找到了兴趣爱好,参加运动队,正当病情没有显著恶化,似乎一切都开始慢慢恢复正常时,他在一场跳远比赛后再一次发作。 和几年前一样,他先是睡眠障碍,长时间的不睡觉,在家里喃喃自语,从阳台走到厨房再回来,反复无数次,这个行为如果被阻拦,就会暴怒。上课也没有在听,手掌一下一下拍打桌子,老师反馈说他的行为愈发难以引导,只能来就诊。 “你怎么看?”蓝霆问。 凌游翻着他的病历,细数之前的诊断,每一条都让他的疑惑加深一层,到最后他的眉心拧成了滑稽的曲线,他问蓝霆:“主任,我怎么觉得,这是另一个人的病历啊,真的没拿错么?” 蓝霆笑道:“你也发现了吧,就是这么费解。” “13岁那年的双相是根据什么判断出来的?易激惹就是躁狂发作么?出院仅仅一周,不仅再次发作,还严重了,收进去依旧按照双相来治,居然没人发现不对劲。丙戊酸断断续续吃了一两年,停药之后好了,就这都没发现异常,真是……很倔强的医院啊。” “呵。”蓝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倔强,就是瞎。这人要是在我手里,活不过两星期就得让他滚蛋。” “错不怕,怕的是他每一步都能错得很离谱。” 凌游回头看长椅上的男孩,他刻意避开和别人的目光接触,以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