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科凌游:今天收了个长期酗酒的妄想症患者,很想你。 实习医生小杨:请问这两句话有什么联系么?我没酗酒也没妄想啊。 精神一科凌游:在我这儿,你跟酒没什么区别,恨不得醉死在你身上。 实习医生小杨:别撩我,我正清心寡欲地背单词。 精神一科凌游:我正欲火焚身地想你。 实习医生小杨:……还说自己不是人菜瘾大? 精神一科凌游:还菜吗?我感觉在杨老师的教导下已经进步很多了啊! 实习医生小杨:哈哈,开玩笑的,不菜了已经不菜了,技术精湛,让人欲罢不能。 精神一科凌游:看不见你的表情都知道这是讽刺我,生气了,睡觉了。 实习医生小杨:我错了,我后天把自己洗得香香的送到你嘴边,可以么? 精神一科凌游:后天来分院? 实习医生小杨:对,我们组都去,坐班车,中午到。 精神一科凌游:你给我等着。 接下来的这一天,凌游都在类似微醺的欣欣然中度过,连平时很烦的写病历都没那么讨厌了,键盘敲出一种轻松自在的节奏感。 写累了,他揉揉眼睛,后仰着闭目养神,身体还左摇右摆地晃着转椅,惬意的不行。 孙奚拿着病例进来:“哎凌游,19床的MRI结果你在电脑上看一下,还有这个CT,是不是有些病变,脑桥中央的位置,你跟他谈话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口齿不清,面部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凌游依旧在晃悠,不理他。 孙医生见他这副欠揍模样,一脚踹向他的椅子:“哎!想什么呢?” 凌游被他踢出去两米远,手忙脚乱地扶着桌子:“你干嘛?” “问你呐,19床,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 “哦合着我刚才说那么半天你一句话都没听见啊。” “你说话了?” “真行!我可算知道了,你之前传的那些个绯闻肯定全都是假的,这才是真谈恋爱的状态,杨亚桐才走了几天啊你就这副德行,魂儿都没了!” “我不是,我刚才,琢磨别的病人呢。你说什么,戒断综合征?” “什么戒断综合征,真服了你了,看片子!” 孙奚走后,凌游一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确定自己刚才不是耳鸣,而是有那么一阵子,不知道多久,听不见声音,他试图在没人的办公室里闭着眼睛,体会“安静”和“听不见”的区别,对,是有区别,安静状态下,空气里偶尔也有细微的震动,有电脑微弱的风扇声,有很远的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些风吹过树梢的窸窣声,而听不见则是彻头彻尾的空白。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寂静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空气似乎在这样的恐惧里愈加稀薄,他用力呼吸,胸腔里的收缩和舒张越来越快,血管里奔跑的液体微微发热,但周遭的世界渐渐变冷。 第十七章 失语 坐校车来分院的路上,杨亚桐表面缄默,实则内心已经是一壶开水,火热的,沸腾的,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他把额头贴在大巴车的玻璃上,玻璃很凉,也恰好可以冷却这壶水,他的嘴角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他甚至开始因明天要离开而提前开始悲伤,从而强压下内心的欢腾。 拐进院子,他远远便看见一个人,倚在停车场走廊柱子旁边,姿态看上去是累了,却在瞧见校车进门的一瞬间直起身子,准备好一个怡然自若的笑容。杨亚桐坐在车上,眼看着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内心的雀跃到了顶点。 过度兴奋使他的思绪天马行空,甚至开始共情战乱中某个无名小卒,战争结束终于可以回家,看着爱人在等待自己,他眺望的每一眼,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是欣喜若狂的心情。 跳下车,他奔跑过去,抓住了凌游的手。 杨亚桐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被一只手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搂过腰轻松抱起来,但凌游明明已经伸出双臂,却在下一秒钟按住他的手,后退了半步。 有一丝惊惶从他眼里划过。 凌游点头,一个非常礼貌却陌生的笑容维持了半分钟,才恢复到杨亚桐熟悉的样子,捏着他的手腕揉了揉:“刚从你后面经过那个是我妈的学生,经常去我家吃饭。” 杨亚桐愕然:“所以你爸妈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不知道我在谈恋爱,我家……不聊这些。” “哦。” 见他闷闷不乐,凌游问:“不高兴了?” 他们并肩走在住院楼后面的小路上,杨亚桐抬头看他,苦笑道:“想装一下的,但很难高兴起来。你可能没办法想象我一路上都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凌游拉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是。”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么,我觉得被喜欢的人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有一种很俗套的喜悦感。就像你说,孙医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虽然他平时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但我就是觉得他很亲切,他是你的朋友,也就可以算是我的朋友。但你刚才说,你家人并不知道我存在,就……” 他还在犹豫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描述自己的情绪时,凌游的手机响起,是病区护士。 他一脸不情愿,眉头拧得很紧,但还是说“好,马上来”,转身双手把杨亚桐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无比珍视的样子:“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去接个新病人,不是趁机逃走,这个事儿有点复杂,你下了课在宿舍等我,等我跟你慢慢说好么?” 这位病人是个中年女性,很镇定地坐在凌游面前,但说话时断时续。 “我姓许,是个教师。” “许老师您好,能问一下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医院的么?” “不是,我想来,我丈夫坚持,带我来的。” “那说明他对您很关心,怕您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是的,他希望我,得精神病,最好得绝症,他就可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所以您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是么?” “也不是。我最近,记性很差,有时候,会忘了要说什么,我有时候,还不知道一个东西的名字,天天都能看见的,经常用的,桌子、椅子、黑板之类的东西,突然想不起来,它叫什么。” 聊到这里,凌游想起他前两天去另一所大学的附属医院看病的经历。和她一样,他本能地有些抗拒,怕遇到熟人,只能翻遍人家的官网,找到一个求学履历和医科大学毫无关系的耳鼻喉科医生,挂了他的号。 电子耳镜显示他的外耳道和鼓膜没有器质性病变,纯音听阈测试结果也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