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薄怒、一丝被冒犯的荒谬感在她眼底来回交错,其间又掺杂了一丝茫然,最后化作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那双总如霜雪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谢言星那口布满剑痕的破鼎和光华如新的锅铲,最后落在谢言星热情的脸上。
她声音艰涩,带着被颠覆认知的凝重:“你……拿剑气,当食材?”
“是,也不是。”谢言星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然
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专注,“于我而言,是食材。于长老而言,或许是一面镜子。”
“放肆!”
剑尊的面色,在谢言星说出“绝佳主料”和“流光碎雪汤”的时候,就已再度沉了下去。谢言星话音未落,一股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剑意便死死锁定了她,空气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几乎能听到风在哀鸣。
沛然剑意无疑是宣告,以剑气入膳,于他而言,是相比身负剑骨却修杂道更甚百倍的亵渎!
沛然杀意之下,谢言星的护体灵力几近破碎。她强撑着没有跪下,将那柄饱经风霜的锅铲横于身前,构成最后一道防线。
“师兄。”就在这杀意沸腾的瞬间,小师叔温和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在几乎被剑意割裂的擂台上破开一道缝隙。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谢言星与剑尊之间,姿态从容依旧。
他姿态从容依旧,目光却直视剑尊,语气平和:“师兄,稍安勿躁。”
他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掠过,随即正色道:“她既入了食修一道,即使剑道将来需剑骨助力,也气息驳杂。天地间未曾沾染尘埃的璞玉总有,那才是上上之选。”
苏昭辞掩唇低咳一声,抬头望着剑尊:“言星师侄所做灵膳已与五味峰相去深远,在调理身体上也是独家。似我这种体弱的人,若能有言星师侄的灵膳,或许还能多发挥几分用处。”
他目光清亮,浅笑着,声音压低到只有剑尊听得见:“一块尚不确定是否有用、业已沾了烟火气的顽石,换一盏能亮的更久些的烛台,剑尊师兄,就连踏不进仙途的小贩也当知道怎么选。”
说完,他后退一步,声音清朗。
“她既敢口出狂言,何不让她一试?”
“东澜仙宗,万法归宗,兼容并蓄。今日,当着全宗弟子的面,我们不妨也看一看,这食修之道,究竟是旁门左道,还是真有其特殊之处。”
剑尊的剑意有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苏昭辞这番话,在众目睽睽下,将一场对剑道的“亵渎”,转化成了一场对“大道”的公开求证。
若他此刻强行出手,反倒落了下乘,失了剑道魁首的气度。
又兼以暗示威胁……
剑尊冰冷的目光在苏昭辞平静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转向风长老。
决定权,被交到了当事人手上。
风长老沉默着。她的目光掠过谢言星手中的锅铲,掠过那口布满剑痕的破鼎,最后,定格在谢言星那双澄澈而坚定的眼眸上。
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谑,只有身为修道者的坦然与自信。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流光碎雪’法。”
话音刚落,她手腕轻挽,剑尖划出一道圆满的轨迹,一缕剑气便如一道流光,破空而去,直射谢言星!
那剑气色如月华,清冷孤傲,一出现便让周遭温度骤降。
“此式,名曰‘月满西楼’。”
剑光掠处,纯白的霜华淹没比赛台,眼看着那冰霜就向谢言星涌去。
这一击,她并未留手!
台下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但谢言星还是不闪不避。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残损的锅鼎再一次立在身前,后颈剑骨再度滚烫,手中锅铲迎着流光挥舞而上。
不是格挡,不是劈砍,而是包裹、牵引——
锅铲如有神助,那道剑气顺滑地落入锅鼎之中。
众人松了口气。
但这只是第一步。
“当!”
破鼎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鼎身剧烈震颤,上面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扩大、崩碎。
谢言星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如同被淬炼的星辰。
“起火!”
随着她左手掐诀,温润灵火贴着鼎底燃烧。
右手则持锅铲,探入鼎中,缓缓搅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不到鼎内的情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极寒极烈的剑意正在鼎中疯狂冲撞,试图破鼎而出。而瞧着随时会崩解的锅鼎则坚韧温和,正不断地消磨、分解、引导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