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摇头,“我也不知。” 哑女也想吃鸡,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看上去很是可爱。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没了舌头? 沐川掰了只鸡腿,握着鸡脚,将腿根侧递向哑女。 看似温柔体贴,实则在刻意保持距离。 傅初雪眼睛眯成一道缝。 沐川掰掉鸡翅给焦宝,又将鸡胸肉撕到自己碗里,桌儿上只剩一个鸡骨架。 傅初雪眼睛瞪得像铜铃。 吃过午饭,小妾和哑女回房。 傅初雪向掌柜要了很多好吃的,报复性地吃,吃到肚皮鼓鼓,撑得原地打滚,可就是觉着没有鸡好吃。 傅初雪吩咐焦宝去买炮仗,势必要狠狠出一口恶气。 垫着脚放轻步伐,悄咪咪走到隔壁,眼睛贴上门扉观察屋内情况。 只见沐川伏案,束起的长发搭在脊背,侧脸轮廓看上去还……蛮好看的。 沐川突然看过来,傅初雪吓得扔掉手中炮仗,灰溜溜地滚回房间。 老实一刻钟,没听到隔壁动静,傅初雪再次垫脚往隔壁走,刚点燃炮仗,屋内传来鸽子受惊挥动翅膀的声响。 傅初雪再也忍不住,哐哐凿隔壁房门。 沐川不应,傅初雪便站在门口自顾自说,“将军认为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信任!” “我们虽谈不上推心置腹,但同为借粮而来,起码应一条心……” “将军若总与在下藏着心思,在下不仅要揣摩西陲官员、还要猜测将军的想法,委实有些……用脑过度。” 屋内传来冷冷的声音:“不能推心置腹,便无需多言。” “你没借来粮,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大丈夫愿赌服输,抵赖算什么意思?” “干嘛总甩脸子,干嘛不给我吃鸡……” 傅初雪吭叽半晌,沐川就是不开门。 和秤砣沟通不了,那便自己查。 傅初雪向来被众星捧月,这种带搭不理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沐川总盯着哑女看,飞鸽传书应是与哑女有关,哑女是田建义买的,那便从田宅查起! 傅初雪摇着折扇出门。 写个风流的扇面,被误以为真风流,真没处说理。 在西陲见官员,用这扇面确实不太雅观,傅初雪在商铺买了把新折扇,行至田宅,只见门前挂着像是用某种兽骨制作而成的古怪风铃。 门卫脚下立了块牌子:银钱十两,收未破身的豆蔻少女。 普通百姓一户人家一年生活费也就十至二十两,吃不上饭的难民没准儿真会卖女儿。 傅初雪想起诡秘异录中的记载:倭寇用女童制人皮鼓,在幼时割其舌,待年至豆蔻,于七月十五剥皮。 哑女口中无舌,小妾说田建义买她是为了制鼓,田宅收女童……小妾和哑女被轰出别院,距离七月十五仅剩七曜,田建义寻不到哑女,遂在田宅门口买人。 沐川对哑女的秘密闭口不言,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追查仇人。 唐沐军与倭寇交战数年,沐川理应悉知倭寇的生活习性,下午的飞鸽传书,很可能是因为沐川上见完卢自明后,先自己一步去往田宅,见门卫收女童,断定田建义通倭。 十万唐沐军被倭寇困于龙丰坡,沐川查到西陲商人通倭的线索,定是想通过这条线往上查,遂飞鸽传书调兵遣将,要为唐沐军复仇! 傅初雪回到驿馆,心中忐忑。 沐川不是秤砣,只是寡言。 通敌是诛九族的重罪,沐川的仇人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坏蛋逍遥法外五年,定是个狠角色,他误打误撞入了局,若是被大坏蛋报复…… 自己烂命一条,但不能牵连父亲。 傅初雪抱着枕头在塌上滚来滚去,滚了十多圈,“哐当”撞到墙壁。 天热门没关,傅初雪抬眼,见沐川立在门后,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半点儿不懂人情世故,傅初雪在心中问候沐川祖宗十八代,想到沐川父母双亡,叹了口气。 哎,没有教养也不能怪他,自己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自己是来借粮的,应少和这煞神说话,万万不可卷入复仇。 首硬礼 夜色深沉,窗外骤雨忽至,天空闪过一道闷雷。 傅初雪忽然心生一计。 既然已经卷入其中,不如顺势而为。 西陲借粮困难,沐川不想抢,那不如与他合作。 沐川在东桑颇有声望,若让其去东桑借粮,必定会比西陲容易许多。 延北的粮还够吃十余日,从东桑运粮至延北少则十天,时间紧迫眼下只能兵行险著。 傅初雪抛砖引玉,“唐沐军于五年前战死,奸佞却久久未能获罪,将军可想过其中缘由?” “因为没有证据。”“哑女就在西陲,倘若皇帝真有心去查,这五年不可能查不到蛛丝马迹。是真的没有证据,还是有人不想让将军查到证据?” 沐川眸色微闪,明知故问:“你知道了。” 傅初雪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沐川,眼底似寒潭映月,冷冽而透彻,“七月十五迫在眉睫,将军在西陲的行径若被奸佞知晓从中作梗,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窗外雨势渐猛,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棂,发出噼啪声。 傅初雪说:“倘若我扮做哑女,让田建义将我买回家,在祭祀现场抓到卢自明就是人证物证俱在。” “不可!” “将军复仇心切,正好在下也有一事相求,不若我们做个交易。” “倭寇凶残,什么交易都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傅初雪本以为自己在沐川心中的形象很差,万万没想到沐川会关心他,可眼下只有这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将军莫要再推辞。” “此行过于凶险……” 傅初雪食指抵在沐川唇峰,轻轻摇了摇头。 嘴唇贴着节骨分明的手,沐川望着白皙的脖颈,再说不出半个字。 月光下,驿馆中,窗外下着瓢泼大雨。 傅初雪借着月光摸回主卧,少顷拿回只锦盒。 锦盒长不足掌,黑底红文,修长的手指扶过盒面,咔哒一声,锦盒触动机关推出暗格,格中悬着一只芝麻大小的虫子,手指拂过锦盒侧面红文,暗格下沉恢复原样。 傅初雪将锦盒推向沐川,手臂伸出的幅度较小,看上去有些不舍,“将军可以用方才的法子开盒,虫子会助将军在祭祀现场找到我。” 沐川接过锦盒,思索片刻,问:“世子体弱,可与此虫有关?” 此番只是利益交涉,二人关系未到无所不言的程度,傅初雪岔开话题,“在祭祀现场逮到卢自明便可坐实通敌,退一步讲,就算卢自明养少女并非为了祭祀,将军也可以护我为由将其拿下。无论何种状况,皆是出兵有理。” 房内静了片刻,沐川终于点头。 查案不是目的,借粮才是目的。 傅初雪故意话说半截,“你我合作,将军便可在七月十五前,顺着人皮鼓追查到田建义与倭寇的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 傅初雪眉头微蹙,故作为难道:“延北大旱月余颗粒无收,眼下又借不到粮……” 沐川:“末将去借粮。” 七月初十午时,傅初雪用过餐食,换上未出阁女子的衣物。 “主子真好看!”焦宝站在身后为他盘发,手法颇为娴熟,“小的从前就是这样给妹妹编辫子。” 傅初雪想了想,说:“那今日便让你演我兄长。” 申时,田宅正门。 傅初雪迈着小碎步踱至门前,焦宝抓住他的衣袖,说:“哥知你不想嫁那六旬老汉,可家中无粮,女子命贱,你又是个哑的,不如为家中换些米钱。” “啊呀咿呀呦!”傅初雪夹着嗓子学哑巴。 二人互相推搡,焦宝将傅初雪推到在地,对看门的说:“钱给我,妹妹卖你!” 看门的盘给焦宝十两白银,对傅初雪笑道:“小娘子饥肠辘辘,何不随我回宅用膳?” 傅初雪掐着嗓子叫了几声,被焦宝推进田宅。 吃过掺了着蒙汗药的饭,不过片刻困意上涌,醒来在一个破旧的房间。 “啊阿”“啊哟”“啊呀” 三名少女围着傅初雪,定睛细看,口中竟全无舌。 夜里,看守换班,交班的说:“屋里新来个傻的,脸蛋俊俏得很。” 傅初雪心中“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插曲。 他除却身高,与女童别无二致,可倘若脱了衣服,被发现不是女的,所有的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若看守饥渴难耐不分男女,把他……傅初雪顿时心提到嗓子眼儿。 听接班的说:“上头说了,要未破身的少女,莫要打她们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