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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眼前的武陵郡城比不过长陵郡城,更比不过建康城。而前世,那两个繁荣之地,她都待过一段时间。
张静娴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几句话看似朴实,但在谢蕴这等生来尊贵的世家子耳中有多么招笑,多么上不得台面。
换作一个看重身份的人,极有可能会嫌弃她粗鄙,然后就此厌弃了她。
前世,谢蕴府上的一名女使就曾为她讲述过一件趣闻。
与谢使君相识的王家郎君有一十分宠爱的妾室,因为小门小户出身,一次宴会时分不清蜀锦和霞锦,为人耻笑,自此失宠,没过多久便被王家郎君转手送与他人。
“光有皮囊内里庸俗,没有底蕴支撑,宠爱怎么会长久?她丢的可是王氏的脸面呐!”女使感慨着说完,张静娴的神色也默默地变了。
她不仅分不清蜀锦和霞锦,就连蜀锦和霞锦的名讳都是第一次听说,比那位王家郎君宠爱过的女娘亦是远远不如。
现在,张静娴只恨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一点。
她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长大,只武阳县城去过寥寥几次,没有见识举止粗俗,岂不正常?
谢蕴即便不像他的世交王家郎君发作的那般快,看她这么表现心里也肯定有一点不舒服吧。
抱着惹他嫌弃的心思,少女的唇张张合合,几乎半刻都未停下,一个劲儿地感叹赞美。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便是一缕空气都是香甜的。
若是在场有第三个人听见,绝对会忍不住朝她翻一个白眼,露出鄙夷的神色,没见识就罢了,竟然还不知脸红地大声说出来。
丢人现眼!
可是,张静娴说的口干舌燥了,也没听到一声嘲讽的笑声。她侧眸去看,谢蕴端起了一个瓷杯,在慢慢悠悠地喝水。
发觉她的声音停了,他掀了掀眼皮,反而问她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阿娴这般,颇有趣味,足见离开西山村那个牢笼的决定很是正确。”谢蕴压低了嗓音,眸中意味盎然,告诉她,她应该感激他。
张静娴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好声好气地回答,“郎君说的是,我定然尽心尽职作郎君的宾客报答郎君。”
很多次了,她在他的面前强调宾客的身份。
谢蕴嗤了一声,压下眉骨定定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周身气势阴冷凛冽,马车里的氛围顿时发生了变化。
武陵郡城的城门离他们越来越近,张静娴也不说话了,只将目光停留在没有见过的城池上。
眼神依旧是充满了赞叹的。
武陵郡城确实是一个容易引起她好感的地方,人来人往,车马很多,似乎也不怎么检查庶民的传,进城简单,出城想必也不困难。
如果她瞅准机会混入到人群之中,像一条小鱼般游走,谢蕴或许逮不住她。
“退避!郡守车架前来,闲人立刻退避!”突然间,一声尖锐高昂的吼叫伴随着奔腾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遐想。
张静娴捏住身上的短弓,眉目变得防备而认真,她有意去马车外守着,被男人一把拽住手腕。
“我说过了,这等事不必你管。”
谢蕴要她老实坐着,抓着她手腕的大手仿佛用了十分力气,强势而坚硬,张静娴费力挣扎,好一会儿连个手指都没掰开。
“郎君,外面来了很多车马,万一是敌人……我作为郎君的宾客,必须要到车外保护…”
她耐心的解释,奈何话说到一半,车外蓦然安静,又有一道浑厚的男子嗓音传来。
“谢使君大驾光临,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武陵郡陈郡守翻身下马,急匆匆地来到马车的跟前,对着车厢拱手作揖。
“使君,郡守大人接到我等传讯,与城门处相迎。庄园已经收拾妥当,只等您前去下榻。”再一个不慌不忙含着几分笑意的是公乘越的声音。
张静娴收回放在短弓上的手指,模样恢复了乖顺,原来是武陵郡的郡守亲自来迎谢使君,那么这里自然不会出现她口中的敌人。
“嗯,陈郡守有心。”谢蕴应了一声,语气淡淡。
但没有打开的车门显示了他的矜傲,对此,陈郡守的姿态反而更低了一些,赔笑道庄园中为谢使君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会。
“更有与谢丞相相识的名士子籍先生于宴上等待谢使君。”
武陵许子籍,曾在建康城为官,辞官后回到家乡亦以清谈闻名,他和谢蕴的亲叔父谢黎有过往来,陈郡守将他请到宴会上确实用了心思。
“子籍先生也在,那便去吧。”谢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吩咐马车前行。
虽然没能见到人,陈郡守却很高兴,命人清理道路,而他骑上马伴在马车左右。
隐隐约约透过车窗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刚好他在洗尘宴会上也为谢使君安排了几名姿色不俗的少女。
其中,蔡氏女不仅貌美,还颇具才情。
“嘭”的一声,谢蕴将马车车窗合上,避开了陈郡守暗暗的揣测。
张静娴其实也在偷偷打量马上的郡守大人,陈郡守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方脸,下颌生有一把柔顺的胡须,若是忽略他过于谄媚的态度,给人的第一观感还不错,宛若一位儒雅的文士。
她控制不住地想,仿佛每个为官的人,都与谢使君带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或许是她打量的时间太久了一些,谢蕴的长指在她的手腕重重按出了一道明显的印子。
“此次在武陵郡城,阿娴最好听话一些,不要做惹我生气的事。否则,过了这一次,你的表兄还有村人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家。”
谢蕴撩了撩眼皮,身上的寒意侵袭而来,压迫感十足。
闻言,张静娴先是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而后,她反应过来,忽略了自己手腕的刺痛,注意力也从外面的陈郡守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