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泥,如同拥有生命的沼泽,将肯尼斯彻底吞没。
粘稠、冰冷、腥臭……所有负面的感官体验在一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然而,这并非单纯的物理感受,而是一种更为深邃的东西。
那是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恶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意识之海。
那是被背叛的怨毒,被抛弃的绝望,被凌虐的痛苦,被屠戮的憎恨……
那是人类历史上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化作了这片足以污染世间一切的诅咒之海。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是意识的领域。
当肯尼斯试图通过【月灵髓液】这根探针去解析圣杯的构造时,圣杯的意志——或者说,盘踞于其中的那个存在,自然也能通过这道链接,反向入侵他的精神。
任何一个心志稍有不坚的魔术师,在接触到这股洪流的瞬间,灵魂就会被彻底撕碎、同化,沦为这片黑泥中又一个哀嚎的养分。
然而,肯尼斯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这片黑暗的中心,任由那恶意的海啸如何拍打,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本质吗?”
肯尼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低语,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之所以会放任对方的精神入侵,甚至主动深入这片核心,自然是为了验证自己最后的那个猜想。
安哥拉曼纽。
在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话中,那是与善神阿胡拉·马兹达对立的恶神,是“此世一切之恶”的源头。
然而,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爱因兹贝伦家族为了取得胜利,违规召唤出了第八个职阶Avenger。
他们所召唤的,并非神话中那个真正的恶神,而仅仅是古代某个小村庄里,一个因为恰好与恶神同名,便被村民们强加上“世间所有的罪恶”,并最终被献祭的可悲青年。
他生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但“绝对之恶”这个概念,却因为村民们的愚昧与祈愿,强行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当他作为英灵被召唤,并最终战败,其灵魂被大圣杯吸收后,悲剧便发生了。
圣杯的机能是概念的复现。
它无法分辨善恶,只是一个纯粹的、机械的系统。
当它接收到“请背负此世一切之恶”这个被扭曲的“愿望”后,便忠实地启动了自身的机能。
于是,那个青年灵魂上所承载的“概念”,被圣杯的第三法之力进行了无限的放大与实体化。
最终,一个纯粹由六十亿人的诅咒与恶意构成的怪物——“此世一切之恶”,就此诞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同样是第三法的应用。
一个将主观概念强行扭曲客观现实的奇迹。
所以,在彻底拆除这个系统之前,肯尼斯想要亲眼见证,亲手解析这个“奇迹”的构造。
这对于他而言,是远比圣杯本身更有价值的宝藏。
就在他思索之际,周围翻涌的黑泥忽然开始汇聚、隆起。粘稠的黑暗向上延伸,如同拙劣的雕塑家在捏塑泥胚,渐渐勾勒出一个曼妙的女性轮廓。
黑泥褪去,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肯尼斯面前。
她有着与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别无二致的绝美面容,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流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却荡漾着与那份纯洁截然相反的妖冶与魅惑。
她身上穿着的,并非爱丽丝菲尔常穿的白色礼服,而是一件紧身的、将身体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的黑色晚礼服,宛如暗夜中盛开的毒花。
“阿拉~”
黑色的爱丽丝菲尔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声音甜腻而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还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她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靠近,身体周围的黑泥如同臣子般为她让开道路。
“既然那么想要窥探‘人家’的身体,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何必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呢~”
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魔力,试图勾起男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再用这欲望作为突破口,将他的理智与灵魂彻底污染。
但肯尼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观察一只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黑色的爱丽丝菲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从肯尼斯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然而,不等她再次开口,肯尼斯却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心向上,五指微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