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机灵地忙前忙后,安排得滴水不漏,虽说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做人的功夫却炉火纯青。
一行人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也早早出来打算找份零工的隔壁的寤生。寤生不小心撞到了陆思召的身上。
阿贵一看就火了,撸起袖子一把寤生推到一边:“我说寤生大哥,你眼睛也没瞎啊,怎么就冲撞到了贵人,你是想死吗?”
寤生只是个平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因此头都抬不起来。陆思召看不过眼,道:“无事,也没撞到什么。”
寤生抬眼看了一下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低声道了一句:“谢老爷恕罪。”
陆思召说:“我,我,唉……你没事吧?”刚刚阿贵蛮横,把他推到一边。
寤生摇摇头,说:“小人出门急了,想去找点活干,不料碰到老爷了。”
阿贵说:“算你今天运气好,老爷宽宏大度。”他经常来往这几国,也认得这本分老实的寤生,干脆眼珠一转,说:“寤生,你也别去干别的事儿了,贵人事忙,你帮着扛点行李,今天算你一天工钱怎样?”
寤生:“我?我?”他不善言辞,没几下就被阿贵拉了过来。
一条澄心河划分了足弥与崇丘两国,以玉带桥相连,斗法大会也正是在玉带桥上举行。原本小弟子们还好奇这两国修习道法不同,如何比试,后来才发觉技艺修行到极致,已然入道。
只见足弥国这边,果然都是清一色的赤膊壮汉,皮肤麦色,街巷里弥漫着淡淡的油香。而崇丘国那边,则都是穿着轻薄纱衣的男女,依靠在柳树下,或者井水旁,独自吟唱,或者三两对唱,手脚打着拍子。
容禅和江止,带着弟子走在这些街巷中,看三千大道面孔甚众。芸芸众生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呈现百态。容禅看着江止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年他与江桥走在蓬莱岛的花朝节,亦是有这么多人。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雨,小贩们或是躲入屋檐下,或是披起了蓑衣。江止忽然看到头顶上出现一把伞,他转头看向容禅,容禅亦在看着他。江止低声道:“谢谢”。
阿贵带他们上了河岸边一栋三层的酒楼上的包厢,正可俯瞰澄心河全景,以及楼下热火朝天的斗法大会。
这时在崇丘国畅音楼上,即将登台的声乐大师柳莺正在整理在最后的装扮。忽然柳莺的弟子噔噔噔上了楼,带给柳莺一份还沾染着污渍的曲谱说:
“师父,绕梁那老顽固欠了您的钱一直没还,今儿徒弟们去把他家砸了,总算给您出了气,看谁以后还敢赖您的帐。然后您猜怎么着,那绕梁不是一直声称自己曲高和寡,国中无人赏识他的歌声吗?他原来偷偷在家藏了一本歌谱,是他写的,还做着一鸣惊人的梦呢!”
柳莺原本不大在意,那绕梁以往是他同门师兄弟,但性格古怪,不得朝廷赏识,因此自然落魄了。欠他的钱虽然在常人来说是一大笔,但他手头产业众多,也不痛不痒,只是绕梁嘴巴不干不净,让他失了面子。
但柳莺到底是歌唱大家,听闻有歌谱,拿过来看了一眼。他是行家,吟唱了几遍,心头一震,便知道这绝对是上佳的歌谱。若他登台献唱,三日内,这歌曲便会传遍崇丘之国,人人都知他柳莺之名。
弟子也因此在他耳边道:“师父,我看您一会就直接拿着这歌谱上台,绝对能赢过对面的垂斗。反正绕梁欠您的钱,这就算抵债了。”
柳莺怒瞪了一眼徒弟,道:“我还要他的歌谱,才能胜过对方吗?”
徒弟点头哈腰:“是,是,这绕梁写的算什么东西。”
不过可想而知,绕梁在这份歌谱上花了多少心思。这十年来他疯疯癫癫,与亲人朋友反目,只顾着沉浸于自己的歌中。这份手稿上也看出来多次修改的痕迹。还真被他编出了一点什么。
然而他呕心沥血创作的歌谱,如今在柳莺的手里。
斗法大会很快开始了,然而却不是如弟子们所想象的那样各自展现技艺,他们早将技艺融入了道法之中。崇丘国这边传出了一阵悦耳之极的歌声,如春季百鸟争鸣一般清脆,其中暗含动摇人心的法力。足弥国这边的垂斗却是炼体大师,抵抗着音律攻击,同时驱使着机关傀儡,向崇丘国那边的柳莺攻去。
容禅与江止却无心看斗法过程,而是专心注意看人群中是否有异常之人。
寤生虽然说日常也炼体,但哪里有经受过崇丘国大师级别的音律攻击,此时进入呆愣楞的状态之中。不少足弥国百姓也是如此。
就在两国比试正酣时,崇丘国一侧的人群中忽然闯出来一个黄发稀疏的老头,张着手臂大喊道:“那是我的歌!是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