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噬又如何,我罪孽深重又如何,我知道,在无情道的眼里,天地灭绝,道统不绝。你在修这把刀的时候,想的是你的天下苍生,还是我可能会被反噬?”
*
容禅坐在一个山崖边上,静静看着惨淡的月光。
他晃晃白玉的酒壶,壶中的酒液又没有了。
他沉默下来,一身酒气,回忆着当初小桥的模样。
小桥的容貌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尤其是这几天见到那令人心烦的江止之后。想着这人用小桥的身体做了种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容禅就无来由地烦躁。
如果是小桥他会怎么做,他大概也会心软,而且他很一根筋。
这个江止,修为涨上去了,见识却没上去。太玄仙宫那群老头子,安排他来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都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想想。
容禅又举起了酒壶,连滴落的几滴酒水都喝干了。
天下苍生是那么容易拯救的吗?多少人死在这条无归的路上。
派他一人来与天下仙门对决?那些老奸巨猾的不死怪物们,心思诡谲复杂,岂是他一人能够看透的。
他是一个箭靶,又是推出来的前锋。
他还傻乎乎地帮自己修什么双刃。
覆水难收。
想到那些小弟子说,江止花了几个晚上,一点一点在灯下帮他修复这对弯刀。
他眼睛还不好。
这样就可以收买他吗?让他不再和太玄仙宫作对。
容禅将酒壶扔了出去。
但是他脑中还是忍不住浮现起,江止将修好的武器交给他的画面。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小桥了,有多久,十年了。江止有着小桥的躯壳,但在做一些他并不认同的事情。
容禅不知不觉模糊了两人的界限,但他看到他身体里流淌的情丝,他的小桥,其实还在他身体里。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
朦胧中,他看见江桥好像来到了他身边。和当初一模一样。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这是不是梦。或者是梦,也想做得长久一些,不想醒来。
那人一身白衣,揽过了他的手臂。容禅碰触到他系在眼上的布带,一直想问他,痛不痛。
“为什么不治好你的眼睛,是不想见到我吗?”
容禅一直想问为什么,因此他也这样问了出来。
对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不再扯住自己遮眼的布带。这人柔顺地依偎在了他怀里。
容禅想起他曾绝望地做过一些挣扎的举动,他在宫中放了许多与江桥有部分相似的人。
但他终究发现,无论是眉眼,鼻子,嘴唇,抑或手指、声音,都只是那人的一部分而已。不是江桥。纵然外表上有些许相似,背后的灵魂,却千八百样,始终不是他的江桥。
而他的江桥,尽管刚开始呆呆笨笨的,到现在这个冰冷无情、屠戮天下的江止,都是独一的,无可取代的。
容禅苦笑,他曾想要一个天下第一的痴心人,却忽略了极端的反面。这正是他遭受的反噬。
每使用一次情丝,都使他欲心碎又如何。他已经经历过最大的心痛了,再多的心痛也不怕了。
容禅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终于看见了,他眼前的人,并不是江桥。而是一个与江桥有着相似面貌的人。并且,诡异地,系上了江止的布带。难怪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谁?滚!”
容禅一把把那还趴在他身上欲亲热的人推了出去。他看清楚了,是任慈。
他的衣带敞开,任慈正扑在他的怀里。
容禅危险地眯起眼睛,声音隐含翻滚的怒气:“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又是怎么装出他的样子?”
任慈吓得在地上磕头,拢住松散的衣服,求饶道:“宫主,宫主,我只是见您在喝酒,想来服侍您,谁知您揽住了我。”
容禅道:“说谎!谁让你装扮出了这个样子?”
任慈抬起头来,他今日的装束简直和江止一模一样:“宫主,我只是想,兴许这样您会喜欢~”
眉眼,发带,甚至背后的剑。
“啊——!”任慈突然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