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江幺儿被游历至此的枯藤道人发现,带回太玄仙宫,取名江止,入了无情道。
江止于雪山绝壁间修炼,悟性超脱,神姿高彻,年纪轻轻,就成了太玄仙宫弟子中的第一人。
容禅在清微剑宗长大,温柔多情,喜爱玩乐,最喜携伴游历天下。
他们一直都没遇见彼此,直到——
容禅乘舟游历壑明江,至俊疾山时遇了风雨,舟船搁浅。他们的小舟与另一艘稍大的船撞到了一起,容禅问过船家,许他们登船避雨。
容禅一上了船,就看见船舱中坐着一个人。
小舟轻轻飘荡着,舟中人穿一身莹白朴素的白衣,长发至腰。他眉目冷清,带一点超然世外的清寂洒落,抬眸间,墨染双瞳。
一把白色长剑横亘在他膝前。
“这位是……”
容禅一见他,就忘了神了,仿佛几辈子没见过的故人。
船家笑道:“这是自北边来的客人。”
江止微微点头,表情冷寂:“在下江止。”
容禅执扇行礼,道:“在下容禅,幸会公子。”见了他,话都不记得怎么说了。
容禅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位江公子身上,他虽自身长得俊美风流,但从未见过江公子这样的人。如山间明月,如松林泉流。与他像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颜色。
容禅与这位江公子交谈着,他虽惜言少词,但与容禅见解相似,阅历甚广,无论说到何种话题,他都能接上来,三言两句,字字珠玑。容禅的每一句话,他都有回应。
容禅在掌心轻敲着折扇,怎会有人,如瑶林琼树?
容禅满心满眼皆是这位江公子,又一直与之攀谈,把他在途中遇到的,一同赏玩江景的美少年气跑了。少年一甩容禅的袖子,见容禅自上船后就再没理过他,至此也不回应,便生气地跑了。
容禅没太在意,他遇见过很多人,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喜欢的,有趣的,就在一起玩一阵,兴致散了就离开。他温柔体贴,又大方肆意,喜欢他的人如流水,他待谁都一样好,都一样照顾关怀,但始终淡淡的,未遇见过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
而今,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
船行至岸,岸边一片古柏森森。江止需弃舟登岸,长剑被麻布包裹着,背在身后。江止需与容禅告别了,他有要事在身,需入山去斩除一妖物。
容禅依依惜别,他不忍分离,但他已经随江止浮舟南下,交谈了三天三夜,早错过了自己的目的地。
江止此行需孤身入山。
容禅道:“江公子,不知之后……可否再见?我们交谈甚是投缘……若有机会,可否同游?”
江止的目光寂寂的,他神情冷落,仿佛天地万物,不入他心。容貌如清泉冷流,漱玉琢光。
容禅的眼睛里却全是水意,勾连缠绵,仿佛粘在江止身上。
江止想了想,递出一块玉牌,道:“这是太玄仙宫玉牌,若有讯息,可以通过此玉牌传给我。”
容禅接过这白玉雕成的方形令牌,上方有着四个篆字:“江流万古?”
“这是我的剑名。”江止道。
容禅拱手道谢:“谢过江公子……我会,写信给你的。”
怎么办,江止一转身,他就已经想叫住他,再和他说话了。
小船悠悠地,再向北划去。他出来许久,该回去探望母亲了。
容禅趴在船头上,面前摊开了一丈多长的白宣,末端差点飘入江水中。容禅捏着毛笔,在想,他要和江止说什么……太多,太多要说的了。
他望着那青绿山峰、澄碧江水,小舟如一缕鹅毛,飘荡于天地之间,云气浩渺。他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所有心情、见闻都传递给江止。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他遇到一丛开得很好的花,便将那花夹在信中,寄给江止;他路过一个钟声清越的禅寺,便将自己的见闻,写在信中,寄给江止。
数日之后,江止会回信,寥寥数语,告知自己的近况,以及斩杀妖物的进展。
容禅抱着那封信,白宣上清隽有力的字迹,仿佛写进他心里,他也将那封信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怦怦跳。他仿佛闻到了信纸上残留的气息,是那日遇见江止时的清淡香气。
容禅卧在船舱里,望着外面天地行走,小舟缓缓地漂浮于水流之上,打转,那日所见白衣剑仙的身影,愈发澄澈地在他心中呈现。
江止……
容禅走走停停,走到美景之处,便将那些赏心悦目的景色绘下来,寄给江止;有时他也遇到一些好吃、好玩的物件,便都收集起来,送给江止。
三月之后,江南春归,他与江止书信往来已有几回,容禅都将那些回信抱在胸口,仿佛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