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室里。
容禅又猛地振了一下锁在他身上的锁链,那锁链连接甚长,围绕了整个血池,深深嵌入白玉池底之中。选材又是寒铁,极难挣开。
“哈哈哈哈哈——”一阵阴冷的笑声出现在宫殿中。
依然是那个衣衫破烂的老头。
容禅充满恨意地看着老鬼,指了指身上的锁链,说:“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乖徒儿,莫急,这血池对你极有裨益,乖乖泡着,好入我的道。”
“这破玩意儿太臭了,你不是让我做你徒弟吗?你先让我出去。”容禅在他人屋檐之下,也不得不低头。
“徒儿,你暂且忍耐一会儿,等你冲破关隘,体验世间极情滋味,这血池自然不足为碍了。”老鬼说。
容禅颦着眉,虽然他十分厌恶这老鬼,但老鬼能够轻易将他自剑冢禁制中取出,实力绝对在他之上。他只能先哄着这老鬼,再找机会逃离魔爪。
容禅说:“这锁链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松开,锁得我难受。”
“嘿嘿,徒儿,莫要太聪明了,当你师父傻瓜哦。”
老鬼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放松着,悬浮在空中,又飘到容禅面前。他笑嘻嘻道:“徒儿,想不想知道这血池里有什么?”
容禅只关心着江桥的状况,以及清微剑宗的现状,哪想知道这老头搞的什么鬼。他只敷衍地说:
“是什么?”
“嘿嘿,自上次遇见你之后,师父就一直在为让你入道做准备。我飞到西边凡世,屠杀了十六个小国的凡人……”
容禅睁大了眼睛:“你,多少?”
“徒儿,我杀了半片大陆的凡人,为你造就这片血池……那人间的皇帝呀,几乎要跪在地上献祭他来娱神,可惜,没什么用……他不是我要的那种‘血’。”
“我为你寻觅了人间最脏的血——
我杀了三十二个城池的妓女与小倌,沥干他们的血,为你寻来这‘淫血’;
我寻来父女□□、母子相银生下的乱轮之子,沥出这‘孽血’;
我抓了上千个贪官污吏、骗子奸商,挂在太阳底下吊死,沥出这‘贪血’;
草菅人命、屠杀了上百人的江洋大盗、杀了恩人满门的屠夫——‘恶血’;
以婴儿之肉滋补、少女之血养颜的‘邪血’;
阴郁嗔恨、冥顽不灵的‘妒血’;
害人无形的‘愚血’;
……
我寻遍人间种种极情,构成极情之道。极怒,极悲,极喜,极恨,极痴,极狂,极恶,极愚……种种人间极致之情感,汇成这一池‘脏血’。徒儿,我要你体验遍人间极情滋味,遍历春秋,踏破红尘,才能入了情关,修我极情之道呀!”
容禅听完老鬼说这番话,只觉得身下血池中仿佛隐匿了数万个邪灵,其中是无数的邪念、执念、贪欲、嗔恨、顽固、愚蠢、恶毒……种种最为肮脏和执拗的情感,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扑来,侵入他的内心,污染他的灵魂,使他与它们一同堕落下去,成为底色最深、最为复杂偏执的“极情”。
“啊——!”容禅咬牙一甩锁链,额上冒出冷汗,抵御那些不断向他侵袭的“脏血”。
“哈哈哈哈!”老鬼得意地大笑起来,“容禅,你挣扎没用,唯有入了我的极情道!”
“放屁!”
老鬼施法,那血池更疯狂地涌动起来,直把容禅卷到池底下去,争先恐后地想钻入他的身体内,污染他,成为他,取代他,让他成为人间种种极情之载体。他要学会最恨、最爱、最痴、最贪,最一去不回,最九死不悔,任何事情都不可原谅,也所有事情都放不下!
鲜红的血意污染上容禅的眼眸,一股子浓重的黑气也萦绕着他的身体。他仿佛一尊被树根紧紧缠绕住的神像,要被拖着往地狱里去。他拼死抵抗,然而树根还是侵入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的面孔破碎,身体倒塌。容禅仿佛无法忍耐耳边千万个人的呼喊,无法忍耐百万种念头,他的身躯被那些沉重的情感碎片压垮,几乎要失去自己的意识,游离在那一片极情的海洋之中……
但是……
容禅身后的仙骨忽然猛地闪光,仙骨突然发热澄明了容禅的念头。他昏昏沉沉地又从池底浮出来了,被锁链束缚在池壁上。他眼眸污染上的红意如退潮一般散去了,那股仿佛有着自我意识一般的黑气,在包裹住他的头颅之后,又沉下去了,只在他胸口附近沉浮着,始终未能淹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