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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陡的石阶,每抬升一级陡很痛苦,何况偶尔的失败与滑落,会将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石阶上一条条血线,尽是江桥身上流下的血。
江桥手指上迸出青筋,又咬牙狠狠努力了一阵,才稳住自己的身体,靠在石阶上喘息。他还想,重新再爬上去。
松针看得心疼不已,想去扶起江桥,却被身旁的弟子拦住。年长的清微剑宗弟子跟松针说:“不能去打扰他。他既然自愿开启了三千阶试炼,就必须自己走完,如若你去帮他,就是让他前功尽弃。”
松针看得默默流泪,他看到江桥的手脚上已经磨出骨头,只能转过身去默默擦眼泪。
他又去求臧伯笃,想免了江桥的责罚,这样爬上三千阶,即使是走着都分外困难,何况跪着,
如若江桥爬上来侥幸能活着,也会成为废人。
最怕白白地疼死在半路上,前功尽弃……
“师兄、师兄通融一番,能否向臧长老禀告一番,再这样下去江桥受不住的。”松针焦急又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唉,臧长老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但他也说了,江桥已经不是清微剑宗弟子,他做任何事都是他的选择。能爬上来,是他的本事,爬不上来,也是他的命。”守门的弟子答道。
“那掌门呢?我们去求掌门,掌门总能网开一面吧?”
“诶——我劝你也别去了,这事儿,正是掌门的意思,说也没用。”
“唉!”松针一甩衣袖,长叹一声,他看着仍在石阶上如蚂蚁一般挪动的江桥,每一次抬起双腿,再上一层,都仿佛凌迟般痛苦,他不忍心看一眼。这冰凉无情的世道!但是他心底又在盼望着,江桥,如果你能坚持下来,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和道心……如果……唉!松果怎么还没回来,江桥得等到容少回来呀!
长老和掌门不近人情,因为危险想赶走江桥;江桥不愿忍下这委屈,不想离开宗门,谁错了吗?谁做得不对?
容少怎么还没回来啊?他可不想容禅回来了,江桥人没了,这怎么交待?
每抬升一阶,他的身上好像背着一座大山一样。江桥的手指紧紧扣住石阶,想借那么一点力,把自己的身体再抬上去。他疼得已经完全麻木了,四肢失去了知觉,只凭借一种坚强隐忍的决心——他要爬上去,他要见到容禅,他要攀上那至高无上的长生大道!
衣衫已经完全为冷汗湿透,江桥听到许多拦路的妖魔鬼怪恐吓威胁他的声音,或者挡在石阶上,或者躲在他背后呼唤着他,或者哗啦一声自头顶飞过,又或者,一双猩红的眼睛飘动着,在路旁冷笑。
这皆是长生道上自内心幻化出的心魔,阻拦他、嘲笑他、折磨他,但一旦跨过这道坎,一切魔影又烟消云散,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空荡荡的石阶,空荡荡的树林。唯有前方,出现一个又一个阻拦他的新的魔影。
魔由心生,道亦由心生。
亘古不变的日光照在这朝闻道上。
粗粝的石阶磨在近乎裸露的骨头上,每爬一阶,就好像刀尖在顶着自己的膝盖。江桥冷汗涔涔,痛得叫是叫不出来了,虚软得力气也没有了,他不知自己哪里的力量在爬。然而,困扰在他心中的,却并非这石阶有多难爬,而是自小到大,他在这清微剑宗上经历过的桩桩件件的事。
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生活在这清微剑宗的后山之上,由一五感缺失的老人抚养长大。
他自小笨拙愚钝,别人只需一刻便能理解的事情,他需要三、四刻。他看着那些御剑自空中飞过的弟子,只觉得羡慕。
他很拙劣地开始模仿,他也想修道,也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他勤学苦练,别人在休息,他便在修炼,他比别人花多十倍的时间。别人总是嘲笑他,玩弄他,故意为难他,他也只是憨憨地笑过,并不把这放在心上。
他想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就算走得慢一些,总会比之前走得远的。
他的仙骨总是莫名其妙疼痛,他怎么也修不上去,那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别人都当他是个傻子。
没有人觉得他有希望。
后来他的机会来了,他有幸离开了清微剑宗,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获得了一些机遇,遇到了更多的人和事物,看见了更远的路,好像他又获得希望了,他可以登上仙途了。那么现在,要把他的希望砸碎吗?
不!!!!!
江桥在心中呐喊着,像以前那样毫无目的地浑浑噩噩地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他要再跌回那样黑暗的日子里吗?
这个过程,不能靠谁来救赎他完成。他也不能等着奇迹发生,等着天上掉下礼物。
因为不放弃,就是他的道。
宽阔寂寥的宫殿中,一须发皆白的道人正端坐于莲台上打坐。
他神态平静,气度不凡,一股庄重古朴、仙风道骨的气质萦绕其身上,望之悠悠,超然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