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擦也不行。 得将整只靴子都换了。 丫鬟们在最初的惊异过后,也立即往上凑。 但傅翊一抬手,示意他们都停住。 “故意的?”傅翊的声音从齿间蹦出。 程念影攥着筷子:“郡王抓着我,我拿不稳。” ……难怪方才不挣扎了。 傅翊眉心突突跳了跳。 好,并非一味乖顺,很好。 傅翊强忍住翻涌的心绪,语气保持温和:“我喂你。” 程念影犹豫片刻:“……嗯。” 傅翊不由得警觉了一下。 他眯起眼盯着程念影看了片刻……却也只能瞥见她一截白皙的脖颈,而不能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于是最终他还是拿走了程念影手中的筷子。 这次换了一道燕窝鸭丝。 傅翊刚夹起来,还未送到程念影唇边,程念影往他怀里更深处一靠,顺势撞翻了筷子上的食物。 “啪嗒——”食物落地。 傅翊的袖子脏了。 吴巡深吸一口气,天灵盖发凉。 傅翊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到底是将程念影从怀中推开了。 而后起身,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丫鬟们匆匆跟上,去伺候他换衣和靴。 程念影这厢歪了歪头,心情倒好了许多。 嗯,不必事事施以刀剑,也能有用呢! 等傅翊沐浴完,又换了新的衣裳回来,桌上的菜已空了一半。 程念影捏着茶盏,正小口小口地饮着。 已吃饱了。 傅翊:“……” 险些气饱。 他走近,手臂从程念影的背后一绕,最后在她跟前张开了手掌。 那是一条璎珞。 金的链条,零零碎碎坠了一圈儿的累丝镶玉提溜,有石榴状的,有梅花状的,有摇铃状的,最下面沉甸甸挂一把镶宝石的小金锁…… 一下便吸住了程念影的目光。 贵,这东西一定极贵。 “我知你这两日心中不快。”傅翊为她戴上了那条璎珞,“方才从匣中翻到此物,此物贵重,乃是边国贡品,特取来赠你。你若不喜欢,随你如何处置。” 霎时周围安静极了。 尤其吴巡,惊诧于傅翊的脾气好到了这等地步。 而程念影抬手摸了摸,把那句“喜欢”憋了回去。 含含糊糊应了声:“唔。” 随她处置。 那她带走也无妨? 她犹豫了再犹豫。 想着还是要给秦玉容留些余地的……倒也不好太同傅翊生气。 便扭过身子抱了下傅翊。 吴巡双眼一亮,此招见效! 他想也是,郡王待她不说千依百顺,也实在算得上宠爱了。 何必抛下这样好的生活呢? 傅翊这厢叫她一抱,禁不住摸了摸她的后颈。 一边口中吩咐道:“将食物撤了吧。” “可是主子还未……”丫鬟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吴巡也隐有所觉,赶紧地跟着一块儿往外退。 吴巡前脚都还没迈出门。 下一刻,程念影就缩了回去。 “我也走了。” 傅翊:“……”“你走哪里去?” 程念影沉默了下,编道:“吃撑了,走走。” 傅翊真想按住她,仔细摸摸她肚皮鼓起来了没有。 他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你们陪郡王妃出去。” 丫鬟们应着声,拥簇着程念影出了门。 傅翊喉结滚了滚,视线一直目送着程念影走远,紧跟着冷凝住。 何必委屈自己? 念头从脑中一掠而过。 但强求者是为暴/徒。 下乘中的下乘。 他从来更热衷于看旁人心甘情愿跪伏在身前。 这是他自幼的行践之道。 你是谁? 再回到秦玉容跟前的时候,秦玉容因为担心她,有些神思不属。 程念影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不急不缓地道:“我在府中走了一圈儿,发觉四周都加强了守卫。” “那是在防着我们?”秦玉容想也不想就问。 程念影看了看她。 她的“姐姐”太过柔弱,并不具备抵抗外界的能力。 “也许只是防刺客的。抓了一个,难免接着派出第二个。” 程念影停顿片刻,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当真不跟我一起走?” 秦玉容咬着牙,摇头。 就算被刺杀而亡,便算是郡王府愧对侯府吧? 她本来一早就想着死的。 第二日,御医挎着药箱进了门,一见傅翊便惊道:“我观主子面色不大好。” 傅翊掀了掀眼皮,将手腕搁在了脉枕上。 “主子火气怎么又旺起来了?”御医纳闷。 傅翊看着他:“你只管拟方子就是。” 御医压下一头雾水,捻了捻笔头,低头开方。 丫鬟们进门来,手中分别捧着方心曲领的紫袍、五梁冠及鱼袋等配饰。 御医禁不住抬头:“主子要去上朝了?” “嗯。” 傅翊正了衣冠,便坐着轿子走了。 留下吴巡在后头龇牙咧嘴。 御医拎着写好的方子,走到他身后,拍拍肩问:“吴护卫这又是怎么了?脸色发苦。” 吴巡看着他:“真羡慕你什么也不懂。” 御医:“思春了?” “……” “还讽刺我一把年纪没体味过爱是不是?”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吴巡赶紧逃了。 傅翊一走,程念影便立即与秦玉容又换了一遍,陪着她在府中走动。 人的外貌是会有些许变化的。 画了不同的妆,梳了不一样的发髻,再换一身不同的衣裳,给人的感觉便会有所不同。 于是尽管气质大相径庭,但下人们还是没有丝毫怀疑。 “我觉得我能适应了。”秦玉容背过身,悄悄对程念影说。 “那便好。” 秦玉容怕丹朔郡王,程念影就带她先与下人们接触。果然驱散了她心头的大半恐惧。 秦玉容感叹:“来之前,母亲总忧虑府上会有下人欺我,我拿不住后院。那日母亲想为妹妹责罚侯府下人,实则也是想借机在府上立威。 “但今日仔细一观,发觉他们个个都极服帖乖觉。 “就连郡王身边近卫,也无一丝怠慢之意。母亲所思倒是多虑。” 邹妈妈听着,嘴角抽了抽。 那可不。 从前哪有这样乖觉呢?只不过恰巧让嫡姑娘来捡了个现成的。 此时郡王府门口,门房却在犯愁。 “还不速速传话?头等大事,岂容你耽误?”门口立着梁王府的随从。 他奉梁王之命,在郡王府附近蹲守,等的就是那郡王妃何时出府。 谁知等了不知多久,迟迟等不到。 好在郡王妃她虽然不出府,但傅翊他走了啊! 虽说这样有些怪异。 弄得咱王爷跟那西门庆似的,尽找丹朔郡王不在家的空子钻…… 随从清了清嗓子:“涉及郡王妃的性命安危,尔等还在迟疑什么?” 门房看了他一眼。这不就是提防你们梁王府吗? “且等着,这就去传话。” 门房撇撇嘴,转身先去找了吴巡。 吴巡浅浅琢磨了一下郡王的心思。 他道:“我去通禀!” 郡王是肯定不会放她走的,郡王妃还是郡王妃,若事事不通禀,底下人就要轻慢于她。 自古人心如此,吴巡跟着郡王久了,也懂得这其中细节。 而秦玉容这厢见到吴巡时,还有些紧张:“你说……梁王府的人要见我?” “是。”吴巡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便冷着脸应答。 秦玉容习惯性想去看程念影的脸色,但想到她嘱咐自己的,可以随意做主,不妨事的。 “带过来吧。” “是。” 听见这个字,秦玉容顿时又多了分自信。 不多时,长随被带了过来。 先恭恭敬敬地朝秦玉容行了礼,然后便提起了梁王邀郡王妃过府一事。 “那刺客现在还留在王府地牢中呢……” 秦玉容想也不想便答了:“好。” 吴巡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没有出声打断。 长随见圆满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自是高兴不已,立即就请秦玉容一同出门。 秦玉容转过头,装模作样地点了程念影:“还是你跟我一起吧。” 这不正是瞌睡来了,便递了枕头吗? 秦玉容几乎都按不住兴奋了。 吴巡想也不想便蹦出两个字:“不可。” 秦玉容压住发颤的舌根,道:“岂轮到你做我的主?” “这丫鬟笨,路上若遇险,恐拖后腿。郡王本来的吩咐是不许郡王妃独自出门的。但郡王妃要去梁王府是为刺客之事……属下自然不该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