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本王擒住了。” 傅翊转头吩咐:“去给梁王备一份谢礼。” “不必了,郡王不好奇那刺客口中是如何供述的吗?” 傅翊神情淡淡:“说什么?说我吗?也唯有说我才能如梁王意吧。” 梁王冷笑:“你心思深沉,手段阴毒,本王岂能栽赃得了你?” 昭宁忍不住道:“大哥何必这样说话?” 梁王扫了一眼程念影,压住火道:“走了,你也随我回宫。” 昭宁表情微变:“大哥,我……” “走了!”梁王不容她拒绝。 傅翊这厢已牵着程念影往里走了,他问:“今日出去散心,竟出了这样的事。太子死后,暗地里想必又有许多人将账算在我头上。梁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委屈你了。” “为安全起见,近日便先不出门了吧?” 程念影抿着唇:“我还要去见魏嫣华。” “好啊,那便我陪着你去。” 程念影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俊美,温柔。 她好像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时候。 以致这一刻,她会从他的温柔里品出一丝漠然来。 程念影迟迟没应答,傅翊也不追问。 他只是摩挲着她的手指,蓦地转过头。 看着秦玉容问:“这丫鬟怎么发起抖了?” “今日吓得不轻啊。” 你不信我? 秦玉容正不知该如何接声的时候。 程念影坦然应声:“嗯,她害怕。” “那便不用在跟前伺候了,下去歇息吧。”傅翊宽和道。 秦玉容睁大眼,腿很诚实地想走,但又不忍留程念影一人与傅翊面对面。 “去吧。”程念影也说了一句。 秦玉容这才走了。 傅翊低头细心地卷起程念影的袖子,检查了一遍她手上的伤:“今日好了些,但还是好得慢。” “是因为近日吃得少了吗?我见你胃口不大好。” 他果然什么细节都有留意。 因为丧失嗅觉味觉的缘故,她吃得的确没从前多了。 一旁的丫鬟接了声:“奴婢这就去嘱咐厨房,再用些心,多做些花样出来。” 傅翊:“嗯。” 这话听得程念影都摸不清楚了。 若丹朔郡王对她真有杀心……又何必这样好?他就算不做任何的表面功夫,武宁侯府也不能拿他如何。 是要做给皇帝看?因为婚是皇帝赐的? 也不大对。 宫人都被悉数调走了,眼下更不必装了才是。 “怎么不说话?”傅翊顿了顿,问她:“生我的气是不是?” 程念影垂着眼:“我为何要生郡王的气?” “因你接连遭遇刺杀,说到底都是我的缘故。若我并非你的丈夫,那些人又岂会冲你而来?” 这般对话下人们都不敢听,连忙退开了几步远。 程念影此时低低接声:“施嬷嬷对我很好。” 这话一出,先听得远远跟在后面的施嬷嬷愣住了,随后心底忍不住漫开一片柔意。 程念影接着道:“今日去了许家的庄子,庄子上许多人都待我热切。不也正是因郡王是我的丈夫么?” 傅翊顿住脚步,回身将程念影一抱,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能这样想,我便再高兴不过。” 他抚了抚程念影的头发,语气更轻柔:“我曾想过,如我这样的人,恐怕不娶妻更好。免得我在朝中树敌甚多,哪日害了她。” 程念影怔住。 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呢? 傅翊捏着她的发丝轻轻打了个卷儿,接着道:“今日有娘子陪伴在我身侧,我心中恐惧才去了三分。只盼能与娘子久久相伴……” “郡王也会恐惧?”程念影打断。 傅翊顿了顿,听出来她话音里的生硬。 但开口仍是无比平静:“是人便有恐惧,有何奇怪?” “我没见过郡王恐惧的模样。” 傅翊轻挑了下眉尾,随后将自己的手塞到她掌心:“方才听闻今日又遇了刺客,我的心都凉了一瞬。如何不叫恐惧呢?” 程念影抓着他的手指:“可你的手总是凉的。” 傅翊:“……” 今日还找上茬了。 傅翊失笑道:“难道娘子要剖开我的心来瞧一瞧,才肯信么?” 若是剖开心便能看分明,那倒好了。 偏偏天底下多的是,就算剖开来也看不明白的人。 程念影悄悄吐气,道:“我们进去吧。” 她没接他的话。 傅翊眉尾往下压了压,胸口浮动起不快。 是因真正的秦玉容来了,便不愿再装作柔顺了? 还是…… “今日那刺客真是说由我指使的?”傅翊直截了当地问。 程念影都没想这么快试探他。 她目光闪了闪:“嗯。” “你便信了?” “没有。” 傅翊捏了捏她的手:“可我见娘子待我有一分冷淡啊。” 程念影蓦地有些气闷。 其中到底有没有他的手笔呢?若有,怎么还能反过来追着说她冷淡呢? 她抬眸直直撞入傅翊眼底:“我说没有,便是没有。郡王不信,那是郡王不够喜欢我么?” 傅翊抿了下唇。 好,学会反问他了。 “我信,娘子说什么我都信,可高兴些了?” “……嗯。”程念影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说话总是这样,好像事事顺从于她,但程念影发现不是这样。 就好比今日再“遇刺”,他顺理成章就提出了近日不许她出门。便是出门,也要同他一起。 他很懂得怎样达成目的。 待回到幽篁院,傅翊也没有离开,他挽了挽袖子:“写字可定心神,我给娘子磨墨如何?” 程念影本来想说不想写。 但又觉得这话像是在赌气。 何必与学东西过不去呢。 程念影磨磨蹭蹭还是走到了书案前坐下。 傅翊说给她磨墨,就真干起了这档活儿。 丫鬟们欲言又止,想着兴许这也算是一种情/趣,才退了下去。 傅翊磨出来的墨,比程念影磨得好,饱满而不过分浓稠,泛着温润光泽。 他放下墨条,又在程念影跟前铺了纸道:“今日的墨适用绢纸。” 程念影盯着他的手,又觉得此时丹朔郡王的一双手泛着光华。 她微微出神。 这个人身上的好太过扎眼,便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坏不坏了。 “主子。”吴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突然来了,要见您。” 傅翊道了声:“稀客。” 他低头去看程念影:“那娘子……” “我自己写就是了。” “嗯。” 傅翊擦了擦手。 倒觉可惜。 他一走。 程念影努力回忆着那日傅翊带她写的字,究竟是如何一笔一笔勾画的……她试着写出来。 笔划倒是很有力的,但全然没有字里的气韵。 程念影不敢留下笔墨,匆匆折起来,用烛火烧了。 她在原地顿了片刻,起身往外走。 “您要去哪里?”施嬷嬷迎上来。 “我还有些心慌。”程念影顿了顿,道:“我想和郡王待在一处。” 施嬷嬷迟疑片刻:“奴婢领您过去。” 不在我眼前的丹朔郡王,是什么样呢? 程念影想知道。 “大哥登门,素来没别的事。”傅翊跨进门,“是又要问罪我什么?” 傅诚将他上下一打量:“能走动自如了?” “府上走几步倒无碍。” “那刺客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大哥该去问刺客。” “人在梁王手中……刺客一口咬定是你指派的杀手,以梁王的脾气,必会将此事上报陛下,指责你对陛下赐婚不满。届时若牵连王府……” 傅翊不急不缓地一抬眼:“陛下圣明,岂会为人所蒙蔽?” “傅翊!” “以我的身份地位,若要买凶杀人,岂会亲自出面?大哥动脑想一想。” 傅诚却仍是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从小到大,无人能分得清你口中的话是真是假……也许正是如此,你才反其道而行之。” “这样说话极没意思。”傅翊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大哥若没别的事,我便赶着回去陪我的郡王妃练字了。” 不提还好,一提“郡王妃”三字,傅诚更是不快,脸色难看地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何出此言?” “康王府宴请那日,是不是你为你妻子挑的衣裳?今日也是吧?你拿她捉弄我?” 傅翊斜睨着他,眼尾拉长,透出几分漠然:“哦,若你觉得自己被捉弄了,那便是你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