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见郡王妃不慎落水,便跳水相救,随后才想起自己伤了腿。好在周围还有护卫,世子来得也很是及时。” “并无刺客。” 傅翊问:“是这样吗?” 程念影应了声“嗯”。 她极仔细地检查过了。 太子腰腹之上,皮肤光滑,没有一丝伤口。 他是真的伤了腿,因而入水便直往下坠。 他不是那个人。 这时候世子妃也赶到了,乍见堂堂太子敞着胸膛,不由轻轻惊叫一声,别开了脸。 傅诚心中暗骂,但凡有傅翊的地方,便总要闹些事出来。 “尔等还不速速为太子殿下齐整衣衫……莫要让殿下受寒。”傅诚上前一步,“烦请殿下随我去更换衣物。” 他说着,又交代妻子:“你便陪着郡王妃去沐浴更衣。” 世子妃点头,勉强压下了难看的脸色。 今日是她主办的宴会,目的未达不说,反而闹出事,还将太子牵扯进来…… 她按住千头万绪,走到程念影身边:“玉容,随我走吧。” 傅翊没有放手:“我一并去。” 这般难舍难分?虽是关心则乱,但此时还抱着便有些不像样了。 世子妃动了动唇,最后却还是只得应道:“好。” …… 程念影换上了世子妃的衣裳。 世子妃的衣衫多以蓝白藕紫色为主,款式也都不扎眼。 程念影沐浴完出来,头发勉强烘了个半干,是没法子盘起来了,只能配了藕色头巾一裹。 “好了?”世子妃迎上,步子滞了滞。 那些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不过是娴静得体。 穿在程念影身上,却越是天然去雕饰,方显真颜色,生拔出一分娇媚来。 世子妃心下浮动起一丝膈应,觉得这位走路也着实不小心,怎么就能摔进池子里去了? “郡王在外久等,玉容快快出去吧。”世子妃虚扶了一把。 程念影点点头,推门出去,三两步走到了傅翊身前。 傅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湿着。” “嗯,免得叫你久等。” “我不怕等,去烘干了再走,否则以后会生出头疾来。”傅翊收手。 其实烘头发是很无聊的。 “那郡王也进来。”这样便能说说话了。 “陪你?好。”傅翊让吴巡扶着站了起来。 世子妃站在那里,看着这样一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和丈夫一样,亦常常觉得小叔子的许多举止离经叛道,不合规矩,更不念亲情。虽常是笑模样,实则冷漠得很。 但这样一个人,在对待妻子上,便也给了同样不合规矩的宠爱。 无人知晓世子妃在想什么。 傅翊陪着进门后,似是突然好奇,问了句:“娘子,你还记得那日你赴宫宴,只太子一人没有来吗?” “是,昭宁公主是这样说的。”程念影应了声。 她在想,现在排除了太子,那还能是谁呢? 而傅翊微微抿唇。……原来如此。 侯府女的情夫并非太子……他知道是谁了。 另一厢。 太子泡在汤桶之中,小太监紧张地检查着他身上可有添新伤,一边道:“那郡王妃也太生猛了些,怎么敢将您带下水去?” “是啊,她怎么敢?”太子想不通。是傅翊教的? “奴婢们当时在岸边望都望不见您的身影,可吓得不轻,还以为那郡王妃要反过来将您淹死在水里头呢。” “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解开了孤的衣衫。” 小太监一激灵:“您说什么?” “她只是……摸了孤。她为何要摸孤?”太子想不通。 小太监完全听不懂了。 “为何?她究竟为何?”太子翻来覆去,彻彻底底地想不通了。 火烧火燎 “怎么一个个的都走了?”昭宁公主轻叹。 魏嫣华知道多半是已经出事了。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我叫你觉得害怕吗?”昭宁公主突然问她。 魏嫣华低着头:“嫣华自幼口拙,怕说错了话,惹贵人不快。” “那你与郡王妃是如何相处的?” “怎比公主身份贵重呢?” 昭宁公主站起身:“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等她走后,魏嫣华才抬起头,眉间流露出一丝忧色。 彼时,康王妃倚在床头,一旁的丫鬟正在拨弄炉中的香饼,那是作安神用的。 “连昭宁公主都屈尊降贵来了一趟,却始终不见那秦氏女。”康王妃大为不满。 门外立着的嬷嬷,与人耳语了几句,而后小跑着进来,躬身道:“说是郡王妃正要来呢。” 康王妃垮着脸:“然后呢?是叫郡王拦下了?还是中途寻了什么借口?” “掉水里了。” “什么?” “还有太子殿下,也掉水里了。” 康王妃一下坐直了:“太子殿下可有事?” “无事,世子和世子妃都在前头操持,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人是不能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王妃可要去探望一二?” 康王妃慢慢躺回去,气得不轻:“今日犯旧疾的是我!怎么最后还成我去探望他们了?不去!” “太子殿下那里……” “同王爷说去吧。”康王妃气得翻了个身,将盖头的巾子一拉。 康王接到消息时,惊得脸色都微微变了,匆匆就赶到了太子那里去。 王府的丫鬟蹲在一旁,正细心地给太子的手上药。 那些擦痕,还有指甲盖掀翻的痕迹,看在眼中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怎会落水的?”康王转头,责怪傅诚,“岂能有这样的疏漏?” 太子这会儿没有在傅翊跟前那样的气急了,他显得平和了许多,抽回手道:“与世子无关,只是丹朔郡王妃要去探望康王妃,孤便让手下人为她引个路。谁知带错了路。” “这蠢人,待孤回了宫,便将他阉了。” 康王嘴角一抽,这下倒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来。 室内沉寂片刻后。 康王忙又道:“太子今日受惊,我这就送太子返宫吧。” 太子不知在想什么,突地道:“我去瞧瞧傅翊的妻子。” 康王瞪大了眼。 太子意识到这话有不妥,立即又道:“她也落了水。” 但还是不大妥。 太子放弃了。 反正坏的又并非是他的名声。 “走吧,都傻在这里作甚?”太子催促一声。 康王只得动了。 太子一行人到的时候,傅翊正从宫人手中接了梳子过来,在给程念影梳头发。 程念影趴在桌案上,瓮声问:“有水草吗?” 傅翊失笑:“没有。” “那怎么梳了这样久还没有好?” “好玩。” 程念影愣住,忍不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也好玩么? “像缎子一样。”傅翊道。 但以前不是这样的。 “来了郡王府上,才养出来的。”所以郡王府对她的确是很好。 “哦?是吗?”傅翊更有兴致地把玩了两遍。 “郡王,太子和王爷到了。”门外下人压低了声音。 程念影匆匆坐直了身子,侧过来却是先拽住了傅翊的袖子,而后凑得极近,她极小声地在他耳边问:“太子也与你有仇么?” 傅翊无奈地笑:“是啊。我非金银,岂能叫所有人都喜欢我?” 这话答了像没答,绕过了问题最核心的——什么“仇”。 不过对程念影来说,也足够心底有数了。 人不能左右摇摆,她既站在这个位置上,那便要先与丹朔郡王保持一致。 门“吱呀”一声打开。 太子先被推进来:“郡王妃无事吧?” 傅翊一手拥住了程念影,代为答道:“无事。” 这样的姿势比拥抱更要别扭,程念影目光闪了闪,忍住了。 太子露出一双手:“孤却是伤得不轻。”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程念影。 这丹朔郡王妃连眼皮都没颤一下。……人家根本不害怕。 那她有没有向傅翊告状,孤要淹死她的事呢? 傅翊这时捉住了程念影的指尖露出来:“倒也不见得比殿下的轻。” 池壁粗糙。 程念影的指尖同样布满了密密的擦痕。 太子眼皮一跳。 腰腹上都跟着觉得火烧火燎起来。 一直沉默的康王出了声:“快快命人去取膏药来!” 程念影细声道:“擦过了。” 康王再度沉默。作为公爹,他也不便出声关切太多。 “可见咱们与康王府还是有些犯冲。”傅翊将程念影的手握紧,“回府吧。”